电子钟的红光在玻璃上跳动,23:06:45。
林靖远的拇指反复着钥匙边缘的齿痕,金属的凉意顺着指腹钻进骨头里。
萧云岫的体温还残留在钥匙的凹处,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突然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跟我走。”
萧云岫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
她望着他头顶的碎发——那是今早她帮他整理线索本时,被钢笔帽勾乱的,当时他耳朵尖泛红,嘟囔着“别碰”,却没有躲开。
此刻,这缕碎发沾着冷汗贴在额角,让他的轮廓看起来像被揉皱的纸。
“系统判定失败会怎样?”林靖远的声音沙哑,“我来承担。”他拉着她往门口走,白色衬衫的袖口被她的指甲勾出几道细痕,“你不是备选,不是S - 01,你是萧云岫,是在‘校园异闻’里教新手玩家用学生证敲碎诅咒镜子的萧云岫。”
萧云岫的鞋跟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她突然反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
带着松木香和铁锈味的呼吸扫过他的耳垂:“你以为他们为什么给我平安符?”她拉开领口,锁骨下方一道淡粉色的疤痕蜿蜒至胸口,“定位芯片,从第一次剧本就嵌进去了。我留在这里,他们才会以为程序正常运行。”
林靖远的手指触到那道疤,就像触到烧红的烙铁。
他想起“医院怪谈”里,萧云岫被变异护士划伤后,明明疼得发抖,却笑着说“不打紧”——原来当时她是怕他发现这道旧伤。
“23:06:50。”电子钟的报时声像钢针一样刺进耳膜。
萧云岫猛地推开他,转身冲向操作面板。
林靖远扑过去拽她的衣摆,却只抓住一片被扯裂的布料。
她踮起脚按下红色按钮旁的密码锁,指尖在键盘上像蝴蝶一样翻飞:“去核心服务器!我改了权限,现在只有执行官能关闭净化程序!”
“你疯了?!”林靖远的喉咙像塞了一团燃烧的棉花。
他看见她输入的最后三位密码是“071”——他的生日。
“快跑!”萧云岫抄起墙角的扳手砸向通风管道,金属碰撞声在控制室里炸响,“他们的人要来了!”
警报声骤然撕裂空气。
林靖远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张清棠发来的定位信息:“核心服务器在B栋负三层,我们截住了三个黑衣守卫,但撑不了两分钟!”
他最后看了萧云岫一眼。
她背对着他,发间平安符的残骸在警报的红光里晃动,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转身冲出控制室时,听见她在身后喊道:“林靖远!如果我是程序——”
“你不是!”他的吼声撞在走廊的墙壁上,震得头顶的应急灯首晃。
当B栋负三层的防火门在眼前打开时,林靖远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钱疏桐正蹲在密码锁前,粉晶手链在指尖飞快转动;阮星萝举着灭火器,身后倒着两个捂着头惨叫的守卫;唐小棠攥着美工刀,刀刃在颤抖,但死死地挡在服务器终端前;赫连灼倚着墙补口红,涂到一半的唇峰勾起冷笑:“小远,你再不来,我们就要拆了这破机器当柴烧。”
“需要执行官身份验证。”钱疏桐抬头,眼底泛着青黑,“系统提示说,必须由当前规则者输入生物信息。”她的手指指向终端机上的虹膜扫描仪,“但你是规则者,对吧?”
林靖远的呼吸突然停顿。
他想起阮星萝翻出的实验手册最后一页:“规则者意识融合度超过90%时,可启动自毁程序——代价是规则者本人将被数据吞噬。”
“不行!”唐小棠的美工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上次你替我挡鬼手,手筋都断了!这次我不允许——”
“林同学。”张清棠按住他的肩膀,法医特有的冷白色指尖隔着布料传来温度,“我检查过服务器结构,净化程序一旦启动,会连带清除所有玩家的记忆芯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当然知道。
那些在霓虹窗后蜷缩的玩家,那些在剧本里相互扶持的新手,那些被组织当成数据的鲜活生命——他们不该被抹成白纸。
终端机的红光扫过他的瞳孔。
林靖远望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幽蓝色的眼瞳像浸在墨汁里的宝石。
萧云岫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心跳的声音,比他们的程序吵多了。”
“我确认。”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执行清除协议。”
众人的惊呼声被电流声吞没。
终端机发出刺目的白光,林靖远感觉有无数细针往太阳穴里钻。
他看见钱疏桐的粉晶手链崩裂,粉晶珠子滚得到处都是;看见阮星萝扑过来想拉他,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看见赫连灼的口红印在墙上,像一朵绽开的血花;最后看见张清棠的唇形——她在喊“林靖远”。
世界开始崩塌。
服务器室的天花板裂开像蛛网一样的纹路,霓虹光从裂缝里透进来,像无数把碎玻璃扎进眼睛。
广播的机械音混合着刺耳的电流声:“检测到异常行为,启动紧急重置程序。”
林靖远在眩晕中抓住最后一丝清醒。
他看见萧云岫从走廊尽头跑来,发间平安符的残骸在火光里一闪一闪。
她的嘴型是“快走”,但他却看清了她身后——五个黑衣守卫举着枪,枪口的红光正对准她的后背。
“萧云岫!”
他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
火光中,她突然转身对他笑了。
那笑容和“校园异闻”里,她蹲在走廊尽头安慰新手玩家时一模一样,眼尾的泪痣在火光里泛红,像一颗没来得及落下的泪。
下一秒,黑暗吞没了所有声音。
现实世界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林靖远的睫毛上跳跃。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手指动了动,触到一片柔软的布料——是宿舍的床单。
“醒了?”
熟悉的清冷却带着点颤抖的女声。
林靖远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张清棠的脸近在咫尺,她的法医白大褂皱巴巴的,发梢还沾着草屑。
“其他人呢?”他的喉咙干得发疼。
“都在隔壁。”钱疏桐的脑袋从张清棠身后探出来,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阮星萝去买粥了,唐小棠非说要给你唱生日歌,赫连老师......”她突然停住,目光投向窗外。
林靖远撑起身子。
阳光里,他看见萧云岫站在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仰头望着他的窗户。
她发间别着一枚新的平安符,银饰在晨光里闪着温柔的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未接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备注栏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信息:“S - 01己脱离控制,当前位置:江海大学梧桐路7号。”
林靖远的手指悬在通话键上,窗外的风掀起他的被角,带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松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