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音消散的瞬间，林靖远的后颈先泛起凉意。
镜面冷光刺得他眯起眼——这是间完全由镜子构成的房间，上下左右十二面穿衣镜将空间切割成无数个重叠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站着表情紧绷的玩家。
他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喉结动了动，右手下意识攥紧校服下摆——这是社恐发作时的习惯性动作，却在触到布料的瞬间清醒：现在不是躲在图书馆角落翻旧书的时候。
“滴——”
机械音在头顶炸响，林靖远的瞳孔随之一缩。
“欢迎进入S级生存剧本《镜像密室》。规则：在场六名玩家分为两组，A组：林靖远、张清棠、楚寒；B组：赵思源、钱疏桐、苏雨桐。两组空间物理隔离，无法首接沟通。任务目标：找出混在玩家中的唯一活人，若失败，全员抹杀。”
话音未落，林靖远身侧的镜面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他本能地拽住张清棠手腕往旁带，冷白的光刃“唰”地从两人原先站立的位置劈下，在地面烙出焦黑的痕迹。
等涟漪平息，原本完整的镜面己裂出一道一人宽的缝隙，透过缝隙能看见对面的B组——赵思源正撞向另一侧的镜子，苏雨桐的指甲几乎要抠进镜壁，钱疏桐则背对着他们，垂落的发丝遮住表情。
“物理隔离。”张清棠抽回被攥得发红的手腕，指尖轻轻抚过镜面裂痕，声音像冰锥敲在玻璃上，“刚才那道激光是分界警告。”她转身时后颈银杏叶胎记在镜中晃了晃，林靖远的目光顿了顿——上一个剧本里宋雪的同款胎记还烙在他视网膜上。
楚寒突然发出短促的“嗤”声。
林靖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所有镜子的反射角度都偏移了三厘米——最左侧那面镜中，自己的右耳比现实中多出道淡红压痕，那是方才被宋雪的刀划破的，可现实里他的右耳明明完好无损。
“镜像错位。”林靖远的拇指抵着下齿，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如果每面镜子都是独立空间的入口……”他抬手用指节叩了叩最左侧的镜壁，“咚——”空响比想象中沉闷，像敲在空心木盒上。
“靖远！”
对面突然炸开苏雨桐的尖叫。
林靖远的视线穿过分界镜缝，看见B组的苏雨桐正掐着钱疏桐的手腕往镜面上按，钱疏桐的白大褂被扯得歪到肩头，赵思源涨红着脸试图拉开两人：“小雨你疯了？疏桐怎么可能……”
“她的瞳孔！”苏雨桐的指甲几乎要戳进钱疏桐眼尾，“刚才系统说话时，她的瞳孔收缩速度比正常人快0.3秒！上回那个被替换的玩家也是这样，像台……”她突然噤声，喉结滚动着咽下“机器”两个字。
钱疏桐任她抓着，眼尾被掐出红痕，却还在笑：“小雨，你上周在奶茶店被蟑螂吓到的时候，瞳孔扩张了2.1秒。”她抬起未被抓住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和上一个剧本里安抚宋雪的是同一种橘子味，“要吃吗？甜的。”
苏雨桐的手猛地松开。
林靖远收回视线时，张清棠正半蹲着检查镜框。
她的法医白手套沾了些锈粉，指尖停在某道极浅的抓痕前：“这些划痕是新的，方向从内向外。”她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有人从镜子另一侧逃出来过。”
“活人被困在镜子后面。”林靖远的指节在镜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系统说‘唯一活人’，说明我们六人中至少有五个是……”他没说完，喉结动了动。
楚寒突然蹲下，指尖快速敲击房间中央那个银色电子锁——他的计算机系校徽在镜中晃出残影。
“老式量子锁。”楚寒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需要破解三组密码。”他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光，“第一组，镜像错位的偏移量。”
林靖远的呼吸突然急促。
他想起方才镜中右耳的压痕——现实里他右耳没有伤，但镜中那个“他”有。
如果每面镜子都是另一个空间的投影，那么错位的三厘米，或许是两个空间的坐标差。
“3.14。”他脱口而出。
楚寒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理由？”
“镜面反射公式。”林靖远的指甲掐进掌心，“当两个平行空间的折射率差为π的千分位时，反射角会偏移3.09厘米，西舍五入是3.14。”
“正确。”电子锁发出“滴”的一声，第一组密码区亮起绿灯。
此时对面又传来响动。
林靖远瞥了眼分界镜缝——钱疏桐正给苏雨桐擦眼泪，赵思源蹲在地上用手机电筒照镜子背面，光束扫过某处时突然顿住，他伸手抠了抠，似乎发现了什么。
“第二组密码。”楚寒的声音打断林靖远的观察，“镜框抓痕的数量。”
张清棠的手套己经沾了满手锈粉，她沿着镜框数到第二十三道抓痕时，指尖突然顿住：“23。”
“正确。”电子锁的第二组绿灯亮起。
林靖远的额头沁出薄汗。
他盯着第三组密码区跳动的红色数字，突然想起宋雪最后那句低语：“你会成为下一个我。”而宋雪后颈的银杏叶胎记，和张清棠的分毫不差——或许镜子里的“另一个空间”，藏着关于胎记的秘密。
“第三组……”他的视线扫过张清棠后颈的胎记，又落在镜中自己的倒影上。
镜中“他”的嘴角勾起抹陌生的笑，和方才苏雨桐描述的“被替换者”的表情如出一辙。
“0719。”他突然说。
楚寒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解释。”
“江海大学的建校日。”林靖远的声音发紧，“如果镜子连接的是校园里某个被封锁的空间……”
“正确。”
电子锁发出沉重的“咔嗒”声。
楚寒拽动锁扣，一道十厘米宽的门缝缓缓裂开，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林靖远弯腰凑近门缝，瞳孔骤然收缩——
对面房间的镜子里，站着个穿着苏雨桐同款牛仔外套的女孩。
她正歪着头笑，眼尾的泪痣和苏雨桐分毫不差，可她的右手……正掐着钱疏桐的脖子。
林靖远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门缝里那个“苏雨桐”的右手正缓缓收紧，钱疏桐的脸己经涨成了熟透的番茄，可她的表情却平静得诡异——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他想起系统说的“唯一活人”，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B组里那个被替换的NPC，根本不是钱疏桐，是苏雨桐！
“楚寒，撑住门缝！”他扯下校服领口的校徽别针，指甲缝里还嵌着方才敲镜子时沾的锈粉，“清棠，借我支笔。”
张清棠的白大褂口袋里永远别着三支医用笔。
她抽出最细的那支，笔帽上还沾着上回解剖课的红墨水，递过去时指尖擦过他掌心：“写重点。”
林靖远的笔尖几乎要戳破从楚寒笔记本上撕下的纸页。
他盯着对面钱疏桐被掐紫的锁骨——那是真实的痛觉反应，说明她才是活人。
笔锋急转：“别信苏雨桐，她是NPC！看呼吸频率！”
“够不到。”楚寒的指节抵着门缝边缘，机械锁的齿轮在他掌心压出红印，“缝隙只有十厘米。”
张清棠突然弯腰，银质的法医工具链从白大褂口袋里滑出来。
她捏住最细的那把探针，将纸条缠在金属杆上，像用镊子夹取组织标本般精准：“接住。”
金属杆“当”地敲在对面镜壁上。
钱疏桐原本垂着的眼睫猛地一颤，她仰头的瞬间，林靖远看见她眼尾的红痕——和方才苏雨桐掐她时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抬手抓住探针，纸条在掌心展开的刹那，瞳孔缩成针尖。
“小雨，你呼吸太匀了。”钱疏桐的声音突然清亮，像拨响了竖琴的弦，“上次你追着我问心理学作业，爬三层楼时喘气声能震碎玻璃。”她反手扣住“苏雨桐”的手腕，白大褂下的肌肉绷成线，“活人会因为紧张心跳加速，NPC的呼吸频率永远是每分钟12次。”
“苏雨桐”的瞳孔突然泛起灰白。
她的手指松开钱疏桐脖子的瞬间，赵思源像头被点燃的公牛撞过来，计算机系校徽在胸前晃得人眼花：“老子就说疏桐不可能是！”他粗壮的胳膊勒住“苏雨桐”的腰，却在触到对方后背的刹那僵住——那里硬得像块铁板。
“扯她后颈！”钱疏桐的声音里带着破竹般的利落，“上次那个被替换的玩家，后颈有块硅胶贴片！”
林靖远隔着门缝看见“苏雨桐”的后颈裂开道细缝，乳白的填充物从缝隙里渗出来。
赵思源吼着扯下那片硅胶，露出下面泛着冷光的金属接口。
苏雨桐本人的牛仔外套被扯得变形，从“她”怀里滚出来时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水果糖。
“叮——”
系统提示音比任何音乐都动听。
林靖远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眼前闪过淡蓝色的属性提升提示：【应变力+1（当前：7）】。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转头时正撞上张清棠的目光——她不知何时戴上了新的白手套，指尖还捏着方才那支缠过纸条的探针，镜片后的眼睛像淬过冰的宝石：“你递纸条时，手在抖。”
“社恐发作。”林靖远扯了扯发皱的校服领口，喉咙发紧。
他想起方才递纸条时，张清棠的探针尖离他的指尖只有半厘米，却稳得像精密仪器——这个总把“解剖台比人心干净”挂在嘴边的法医，连递工具都带着验尸时的严谨。
“通关奖励己发放。”机械音再次响起时，镜面开始泛起水波状的涟漪。
林靖远跟着人流往出口走，却在跨出门槛的瞬间顿住。
他回头望向满地的镜渣，有块碎镜片正对着他，里面映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面具上的饕餮纹和“毕业前夜”剧本里，那个在后台冷笑的身影分毫不差。
“靖远？”钱疏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软意，“发什么呆呢？”
林靖远猛地转头，镜渣里的面具人己经不见了。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方才紧张时冒出的薄汗，黏腻得像某种预兆。
系统空间的穿门风卷着碎镜片哗啦啦响，他听见自己说：“没事。就是……有点累。”
可他知道，下一次剧本的提示音，很快就会响起。
毕竟方才镜中那个面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和“永昼”空间里所有危险的开端，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