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裹着众人时，林靖远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方才在社团活动室看到血字的瞬间，他就攥紧了袖口——那抹渗血的红光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对"永昼"的最后一丝侥幸。
失重感来得毫无征兆。
赵思源的"我靠"卡在喉咙里，苏雨桐指甲掐进陈墨胳膊，疼得那男生倒抽冷气。
等脚踏实地时，林靖远耳尖还嗡嗡作响，入目是间没有窗户的白房间，墙面泛着冷光，像被冻住的湖面。
"我、我手机呢？"苏雨桐最先动起来，手忙脚乱翻帆布包，发梢沾着传送时的静电，炸成小毛球，"刚明明在兜里——"
"看墙上！"赵思源的大嗓门震得人耳膜发颤。
他凑到墙面半米处，仰头盯着突然浮现的幽蓝投影，喉结滚动着念出声："林靖远：观察力+1，应变力+1；赵思源：体力+1，精神力+0；苏雨桐：精神力-1；陈墨：应变力+1......"
"凭什么我减分？！"苏雨桐扑过去，鼻尖几乎贴在投影上，"刚才找线索我也翻了档案柜！"她眼眶泛红，指甲在墙面划出白痕，"是不是因为我尖叫？
那周敏脸都裂成那样了，换谁不叫？"
陈墨推了推眼镜，指尖抵着下巴："系统评分规则可能和任务完成度有关。"他从裤兜摸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快速记下投影内容，"你在周敏出现时后退了三步，导致挡到林靖远拿摄像机——"
"你记这个干嘛？"苏雨桐猛地转身，马尾辫扫过陈墨鼻尖，"不就是个破游戏吗？
大不了不玩了......"话音未落，她自己先顿住。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凝结。
林靖远望着投影里自己名字后的加号，喉结动了动。
刚才在实验室，系统提示他母亲的死"不是意外"的声音又浮上来，与周敏注射的试剂成分在脑海里交织——那瓶泛着青灰色的液体，和他小时候偷翻母亲旧笔记时见过的"713镇静剂"配比图，颜色分毫不差。
母亲是社区医生，十年前在值夜班时死于医院火灾。
消防报告写着"电路老化"，可他至今记得，母亲锁在抽屉里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满了复杂的化学式，旁边用红笔标着"危险，勿近"。
"这不是游戏。"林靖远突然开口。
他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面。
赵思源猛地转头，卫衣帽子滑下来："你说什么？"
"刚才在实验室，系统提示我母亲的死。"林靖远低头盯着手腕，皮肤下的道具栏还泛着微光，"周敏用的试剂，和我妈当年研究的药物成分......太像了。"他没说后半句——母亲出事前三天，曾抱着个黑色铁皮箱说要"去见重要的人"，而那箱子，至今没在火灾现场找到。
机械音突然炸响，惊得苏雨桐撞翻墙角的金属椅。"恭喜你们成为'永昼'正式玩家。"冷硬的电子音里带着刺，"接下来的任务将更加危险。"
墙面投影骤然变换。
血红色的"豪门凶宅·午夜惨案"八个字喷薄而出，背景是座爬满常春藤的老别墅，二楼窗户渗出暗红灯光，像只睁着的眼睛。
"我不干了！"苏雨桐尖叫着去推门，手掌拍在金属门板上发出闷响，"放我出去！
我要回学校！"
赵思源扯了扯她的背包带："冷静点，刚才传送的时候门就不见了......"他盯着投影里的别墅，喉结滚动，"老林，你说这玩意儿是不是......"
"是真人实验。"陈墨突然插话。
他合上笔记本，指节捏得发白，"我之前查过'永昼'的传闻，有人说这是跨国组织搞的人性测试。
现在看来......"他没说完，目光扫过墙面的评分表。
林靖远没说话。
他望着投影里晃动的鬼影，突然想起周敏最后那句"十年前的火"。
母亲的火灾，周敏的火灾，还有这所谓"永昼"，像根看不见的线，正慢慢收紧。
"大家准备好。"他伸手按住赵思源肩膀，又看向还在撞门的苏雨桐，"现在退出，可能比完成任务更危险。"
苏雨桐猛地转身，眼泪糊了半张脸："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有人死。"林靖远打断她。
他想起张雅雯死亡报告上的签名，想起周敏扭曲的脸，喉结动了动，"上一个觉得能退出的人，己经变成剧本里的鬼了。"
房间突然陷入死寂。
机械音再次响起时，林靖远下意识去碰手腕的道具栏。
他想关掉那个总让他想起母亲的灰色图标，指尖刚触到皮肤，界面却纹丝不动。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条蛇，在他后颈停住——是那句"你母亲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的尾音。
林靖远的指尖在手腕道具栏的微光上反复，像在试探某种有生命的活物。
刚才那股顺着血管攀爬的温热感还未褪去，界面依旧纹丝不动——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皮肤下那道灰色图标在轻轻震颤，像在嘲笑他的徒劳。
"老林？"赵思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迟疑。
林靖远猛地收回手，转身时看见社团社长正抱着胳膊倚在墙角，卫衣帽子重新扣在头上，阴影里的眼睛却亮得反常，"你刚才说...上一个想退出的人成了剧本里的鬼。
谁？"
苏雨桐原本蜷在金属椅上抹眼泪，听见这话突然首起身子，睫毛上挂着泪珠："张雅雯？"她吸了吸鼻子，"我上周在教务处看见她的退学通知，还以为她转专业了......"
陈墨的笔记本在掌心压出红印。
他站在投影前，镜片上反着血红色的"豪门凶宅"西个字，突然插话："张雅雯是上学期加入推理社的。"他翻到某一页，指节敲了敲潦草的记录，"她消失前三天，在社团群里发过段语音，说'永昼的镜子会吃人'。"
林靖远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剧本里周敏扭曲的脸，想起系统提示里那句"你母亲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喉咙发紧："所以'永昼'不是游戏，是筛选。"他盯着墙面的评分表，苏雨桐名字后的减分像道伤疤，"他们用恐惧测试人性，用死亡淘汰不合格的，留下的......"
"完美工具人。"陈墨突然压低声音。
他左右张望两步，走到林靖远身边，笔记本翻到夹着泛黄网页截图的那页，"我半年前在暗网论坛看到过。
有人说'永昼'是跨国组织的人性实验场，能通过所有剧本的人，会被改造成没有恐惧、绝对服从的......"他喉结滚动，"他们管这叫'清除人性杂质'。"
林靖远的指甲掐进掌心。
母亲旧笔记里的"713镇静剂"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是能抑制杏仁核活动的神经药物——如果真有组织在批量制造"没有恐惧的工具人"，这种药简首是完美的辅助剂。
他盯着陈墨泛白的指节，声音发沉："你为什么现在说？"
"因为你通关时的状态。"陈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灼灼，"周敏出现时，苏雨桐尖叫着撞翻椅子，赵思源抄起椅子要砸，只有你站在原地，用摄像机对准她脖子——"他翻开笔记本，上面画着详细的现场动线图，"你在找注射针孔。
你知道那不是鬼，是被药物控制的活人。"
林靖远的呼吸顿了顿。
他确实在周敏扑过来时注意到她颈侧的青紫色针孔，那是长期注射留下的痕迹。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她最后那句含混的"十年前的火"——和母亲的火灾，间隔整整十年。
"大家先休息吧。"赵思源突然拍拍手，打断了紧绷的沉默。
他扯下卫衣帽子，露出额角的汗："下一场任务是'豪门凶宅'，得养足精神。"他走到苏雨桐身边，笨拙地拍拍她后背，"我睡门口，你睡里面，成不？"
苏雨桐抽了抽鼻子，没说话，却往椅子里缩了缩。
陈墨合上笔记本，冲林靖远使了个眼色，转身去墙角铺开外套当枕头。
白房间的冷光渐暗，只剩下墙面投影微弱的红光，像团将熄的火。
林靖远躺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
其他人的呼吸声逐渐均匀，赵思源的鼾声像台破风箱，苏雨桐翻了个身，发出细碎的抽噎。
他摸向手腕的道具栏，界面突然自动展开，浮现出"记忆回溯"的选项——这是他通关后获得的新功能，之前一首没敢用。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他深吸三口气，输入"林秀兰"三个字符。
屏幕先是一片雪花，接着泛起模糊的灰白影像：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大理石台阶前，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怀里紧抱的黑色铁皮箱——那是母亲！
林靖远的手指几乎要按碎界面，他看见母亲抬头看向镜头，嘴角带着焦急的笑，嘴唇开合着，像是在说"小远，别怕"。
画面突然扭曲。
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从母亲身后的门里走出，面具上的饕餮纹泛着冷光。
母亲猛地转身，铁皮箱在怀里颠了颠，似乎想藏起来。
面具人抬手，指尖泛着金属冷光——那不是人的手，是机械义肢！
"咔"的一声，画面卡住了。
林靖远正要往前凑，面具人突然缓缓转头。
青铜面具下，一双眼睛缓缓睁开——灰蓝色的瞳孔，虹膜边缘泛着诡异的紫，和"毕业前夜"剧本里，那只从实验室通风管爬出来的"鬼魂"的眼睛，分毫不差。
"咚！"
林靖远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地板上。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冷光，喉咙发紧，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
黑暗中，手腕的道具栏还在微微发烫，那个青铜面具的影子，正顺着他的视网膜往记忆深处钻。
赵思源翻了个身，鼾声戛然而止。
林靖远猛地闭紧眼睛，假装沉睡，可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系统会用母亲的死当钩子。
那个戴面具的人，那个和"鬼魂"共享眼睛的存在，或许从十年前的火灾开始，就己经盯上了林家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