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的台阶积着薄灰，林靖远的皮鞋跟碾过，在黑暗里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后颈的灼痛顺着脊椎往上窜，像有根烧红的银针在扎他的太阳穴——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带着旧书页翻动的窸窣，混着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别慌。"他按住发烫的后颈，指甲几乎掐进皮肤里。
钱疏桐说过，觉醒NPC的意识频率能通过特定脑波共振传递信息，可此刻在他意识深处翻涌的，不是混乱的数据流，而是一段清晰的女声，"林靖远，你终于找到我了。"
他踉跄着扶住墙，墙面的石灰簌簌往下掉。"宋芷兰？"他轻声念出终端屏幕上的名字，"你是...那天在道具屋给我鉴定青铜残片的鉴定师？"
意识里的声音低笑，带着点欣慰："看来我的提示没白费。"紧接着，一段由光点组成的坐标突然在他视网膜上展开，像星图般闪烁，"这是他们真正存放核心服务器的位置。"温度骤然降低，那声音里的笑意淡了，"但他们不会让你活着带出去。"
林靖远的手指蜷成拳。
他想起宋芷兰总戴着的那副旧金丝眼镜，想起她每次递回道具时，指尖都会在残片上轻轻敲两下——原来那些看似随意的动作，都是在给他留下频率线索。
后颈的灼痛突然加剧，他咬着牙从口袋里摸出线索笔记，封皮上的暗纹在黑暗中泛着幽蓝，那是他用三次通关奖励兑换的"信息载体"。
"叮——"
金属撞击声从一楼大厅传来。
林靖远贴着楼梯扶手往下望，透过防火门的玻璃，看见赫连灼正倚在吧台前倒酒。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丝绒裙，肩带滑下半边，露出锁骨处的银链——那是她藏微型录音器的位置。
"慕容先生，"她端着酒杯转身，发梢扫过对方肩膀，"你说，如果我告诉你'沈临'其实是林靖远呢？"
慕容逸的酒杯顿在半空。
这个总穿着剪裁利落西装的组织高级成员，此刻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他的手指在桌面轻叩，是摩尔斯电码的"危险"，但脸上还挂着笑："赫连老师又在玩剧本杀的小把戏？"
"小把戏？"赫连灼的指尖划过他袖口的银线，"上个月在'豪门凶宅'剧本里，你让替身替你挡了那把淬毒的刀。"她忽然凑近，温热的吐息扫过对方耳垂，"可替身的血型是O型，而你——"她退后半步，眼尾微挑，"三天前在医院抽血时，护士填的是AB型。"
慕容逸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攥住赫连灼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却在触到她腕间凸起的骨节时顿住——那是长期戴手铐留下的旧伤，和组织档案里"前影后被绑架时的挣扎痕迹"完全吻合。
"口令是'永昼无夜'。"他松开手，整理袖扣的动作里带着克制的愤怒，"现在满意了？"
赫连灼揉着手腕轻笑，转身时悄悄对角落的监控眨了下左眼——那是和林靖远约定的"成功"信号。
安全通道里，林靖远的线索笔记突然泛起白光。
他迅速翻开，空白的纸页上正浮现出终端暗格里的代码，一行行数据流像活物般爬过纸面。
后颈的灼痛随着信息导入逐渐减弱，他摸到胎记处有个极小的凸起，像颗埋在皮肤下的磁石——这是母亲当年挡刀留下的旧伤，没想到成了连接宋芷兰意识的媒介。
手机震动从裤袋传来。
林靖远摸出一看，是阮星萝的消息："烟雾弹己布置，三分钟后启动。"他抬头看了眼安全通道的电子钟，20:57——韩子墨说过，十秒后要交换救援方法，现在己经过去五分钟。
"宋芷兰，"他对着空气轻声问，"韩雨桐的芯片怎么解？"
意识里的声音沉默片刻，传来一段电流杂音，随后是清晰的指令："用青铜残片的热流覆盖芯片程序，频率87.3Hz。"
林靖远捏紧口袋里的残片，能感觉到掌心被烫出红印。
他迅速在笔记上记下步骤，刚要合起本子，楼梯下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慕容逸的手下追来了。
"走！"他低喝一声，不是对谁，更像对自己。
推开防火门的瞬间，浓重的烟雾涌了进来，是阮星萝的烟雾弹准时启动。
视线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他听见大厅里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赫连灼的尖叫混着慕容逸的怒吼："封锁所有出口！"
林靖远摸黑往二楼跑，后颈的磁石还在微微发烫。
他看了眼手表，20:59——韩子墨约定的引爆时间是21:00。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是有人在撬备用通道的锁。
烟雾里，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线索笔记的封皮还在发光，最末一页浮现出宋芷兰的字迹："小心慕容逸的袖扣，里面有定位器。"
林靖远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还留着刚才按终端时蹭上的机油印——足够掩盖任何追踪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备用通道的方向跑去，脚步声在烟雾里撞出沉闷的鼓点。
21:00的电子音在走廊响起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爆炸的气浪撞得消防管道嗡嗡作响，林靖远被震得踉跄两步，后背重重磕在备用通道的金属门框上。
烟雾里混着焦糊味，他却闻见了青铜残片发烫的腥甜——那是宋芷兰说的87.3赫兹频率，正顺着掌心往芯片位置钻。
“唐小棠！”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爆炸声撕成碎片。
转角处突然闪过一道鹅黄色身影，是唐小棠攥着微型手电筒冲过来，发梢还沾着烟灰：“在！我把慕容逸的袖扣定位器粘在灭火器上了！”她喘得厉害，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姐姐们说这叫‘声东击西’！”
林靖远的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道具屋，他教唐小棠用口香糖粘窃听器时，这姑娘还紧张得把胶水涂在自己手指上。
此刻她举着电筒的手稳得像受过训练，光束精准打在墙面暗格里——那里嵌着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芯片，正随着爆炸的余波微微震颤。
“热流覆盖。”他默念宋芷兰的指令，将青铜残片按在芯片上。
掌心的灼痛瞬间窜到小臂，残片表面浮起暗纹，像活过来的蛇信子舔过芯片接口。
唐小棠的呼吸几乎要贴在他后颈：“靖远哥，我数到三就换存储设备！”她从裙摆里摸出个拇指大小的黑色U盘，那是阮星萝用三天时间拆解的“永昼”专用数据载体。
“一——”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林靖远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黑影从烟雾里钻出来，领头的男人举着枪，枪管还冒着热气——是慕容逸的贴身护卫。
他心脏猛地一缩，余光扫过唐小棠攥U盘的手：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连颤抖都没有。
“二——”
芯片接口亮起红光。
林靖远的后颈又开始发烫，宋芷兰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炸响：“快！他们改了程序锁！”他咬着牙将残片按得更紧，胎记下的磁石像要烧穿皮肤，眼前闪过母亲当年挡刀时的画面——鲜血浸透碎花围裙，却把他护在身后。
“妈，借我点运气。”他低喃着，残片暗纹突然爆出刺目白光。
“三！”
唐小棠的手指精准抠开芯片卡槽，U盘“咔嗒”一声嵌了进去。
林靖远一把拽住她手腕往通道里跑，后背传来灼热的风——子弹擦着他耳后飞过，在墙上溅出火星。
“宋芷兰！”他边跑边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意识里的回应弱得像游丝：“往左边消防梯……我拖住他们。”
转角处突然冲来一道身影。
林靖远几乎是本能地护住唐小棠后退，却在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缩——宋芷兰的金丝眼镜裂成两半，左脸有道血痕，可她笑得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温和：“林同学，我帮你挡三分钟。”她反手将门闩扣上，从袖管里抖出把水果刀——那是道具屋最普通的鉴定工具，此刻在她手里却像柄利刃。
“宋老师！”唐小棠想冲过去，被林靖远死死拽住。
追兵的喊杀声近在咫尺，宋芷兰转身时踢倒旁边的灭火器，白色粉末腾起的瞬间，她回头看向林靖远，嘴角的笑意淡得像晨雾：“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靖远的眼眶突然发酸。
他想起第一次见宋芷兰时，她蹲在道具屋地上捡碎瓷片，边捡边说“每个碎片都有故事”。
此刻那些故事在他眼前闪回，最后定格成她举着水果刀迎向追兵的背影。
“走！”张清棠的声音从消防梯传来。
林靖远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钱疏桐己经扶住了唐小棠，阮星萝正用铁丝撬消防梯的锁，赫连灼站在最前面，高跟鞋跟碾得台阶作响：“再磨蹭，慕容逸的人要拆了这栋楼。”
消防梯的风灌进来，吹散了林靖远眼底的热意。
他最后看了眼被反锁的门，攥紧唐小棠的手往下跑——每一步都踩得楼梯哐当作响，像在敲命运的倒计时。
二十分钟后，众人挤在巷口的面包车里。
阮星萝发动引擎时，后车镜映出远处警灯的红光——那是钱疏桐提前联系的外围支援。
林靖远靠在座椅上，掌心还留着残片的灼痕，手里的U盘却凉得刺骨。
“打开吧。”张清棠递来瓶冰水，她的白大褂沾着血，却还是那么冷静，“我们要知道‘永昼’到底藏了什么。”
U盘插入笔记本的瞬间，屏幕亮起密密麻麻的文件。
林靖远的手指悬在半空，最后停在最顶端的《永昼计划终章：规则者筛选》上。
他点击打开，一行行文字像利刃般扎进眼睛：“……通过虚拟死亡筛选绝对服从的规则者，最终实现现实世界的意识控制……”
“原来……”他声音发颤，“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钱疏桐轻轻握住他的手背。
车窗外，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幕布，偶尔有警车鸣笛划过，却掩不住林靖远翻涌的心跳。
他滚动鼠标，文件列表最下方突然跳出个新名字——《高校分支行动日志》。
“靖远哥？”唐小棠凑过来看，“这是什么？”
林靖远没有回答。
他盯着那个文件名，后颈的磁石又开始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他，他们刚撕开的，不过是“永昼”最外层的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