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那句冰冷的质问,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赵启明的心上,也砸碎了会议室里虚假的喧嚣。死寂蔓延,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赵启明脸上的儒雅和志在必得瞬间崩塌,只剩下惨白和难以掩饰的慌乱。他下意识地想推眼镜掩饰,手指却微微发抖。“沈…沈董,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担心集团……”他试图辩解,声音干涩。
“担心?”沈砚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没有给赵启明更多狡辩的机会,目光转向身边的林晚,微微颔首。
林晚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平板电脑连接上会议室的投影仪。屏幕亮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董事、高管,”林晚的声音清冷而镇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赵启明董事所谓的‘担心集团’,背后隐藏的,却是勾结外部势力,损害集团利益,甚至意图颠覆集团掌舵人的阴谋!”
她操作平板,屏幕上首先显示的,是几份清晰的银行流水单!
“这是赵董事私人账户及其控制的离岸公司,与‘黑石资本’之间的异常资金往来记录!时间点,恰好与林氏集团遭遇恶意做空、股价暴跌的时期完全吻合!” 林晚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字字清晰,“数额巨大,流向明确!请问赵董事,这笔钱,是您用来‘担心’集团的吗?”
会场一片哗然!股东们震惊地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和日期,目光齐刷刷转向面如死灰的赵启明!
林晚没有停顿,迅速切换画面。这次播放的是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音频,正是沈砚接到的那通匿名威胁电话的录音!虽然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但那种冰冷的威胁口吻和提到的“地图”、“戒指”、“林氏安危”等信息,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这段匿名威胁电话,是在赵董事等人于此处对沈董行踪提出‘关切’后不久收到的。巧合吗?”林晚目光如炬,扫过赵启明。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几张照片和通讯记录截图!
“这是在溪山别院伏击现场,从对方通讯设备中恢复的部分指令记录!其中一条指令的接收时间和内容,与赵董事在沈董离开后,与一个加密号码的频繁通讯时间高度重合!”林晚指着一条被标红的记录,“这条指令的内容是:‘目标己入山,按计划行动’。赵董事,您能解释一下,您是在向谁报告沈董的行踪?又在配合谁‘按计划行动’?!”
铁证如山!一环扣一环!银行流水、威胁录音、通讯记录……赵启明勾结“黑石资本”做空林氏、为幕后黑手“先生”通风报信、甚至策划溪山伏击的罪行,被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不!这是伪造!污蔑!”赵启明猛地站起来,脸色由白转青,额角青筋暴跳,指着林晚嘶声力竭地吼叫,风度尽失,“沈砚!是你!是你们夫妻联手设局害我!就因为我对你的领导能力提出了质疑!你们想铲除异己!”
他的咆哮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和苍白。原本支持他的几个股东,此刻脸色难看至极,纷纷低下头或移开目光,生怕被牵连。
沈砚冷冷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表演,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会议室门再次被推开,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实为沈家暗卫)和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首接走向赵启明。
“赵启明先生,”为首的警察亮出证件,声音严肃,“你涉嫌商业间谍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策划袭击)、损害商业信誉罪(做空林氏),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你们敢?!我是沈氏董事!我有律师!”赵启明惊恐地后退,金丝眼镜歪斜,狼狈不堪。
“带走!”沈砚的声音冰冷无情,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
赵启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强行带走,徒留一地狼藉和满室震惊。沈砚的目光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股东和高管们,那无形的威压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还有谁,对我的领导能力,或者我的行踪,有‘疑问’?”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无人敢应声。
“很好。”沈砚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集团一切事务照旧。散会。”
***
回到沈园,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松懈。书房里,沈砚脱下沾染了尘埃和雨水的外套,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董事会上的交锋虽然胜了,但赵启明背后的“先生”如同毒蛇,依旧潜伏在暗处,随时可能发动更猛烈的攻击。南下寻找生父萧珩的线索,更是刻不容缓。
林晚轻轻推开书房门,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参茶。她走到沈砚身边,将茶杯递给他:“喝点吧,暖暖身子。”
沈砚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手,带着一丝凉意。他抬眼看她,看到她眼底同样未散的疲惫,以及深藏的担忧。
“我没事。”他低声说,抿了一口温热的参茶,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稍驱散了疲惫。
“陈锋那边有消息了吗?”林晚问。
沈砚放下茶杯,拿起书桌上陈锋刚送来的加密文件袋:“刚收到。根据萧珩日记提到的‘水路南下’,结合当年的航运记录和可能逃亡路线,陈锋锁定了几个重点区域。可能性最大的,是南州旧港。”
“南州……”林晚沉吟,“那个地方在几十年前确实是个重要的水陆码头,后来衰落了。鱼龙混杂,消息闭塞,确实是个适合藏身的地方。”
“嗯。”沈砚打开文件袋,里面是陈锋搜集到的关于南州旧港的老地图、一些模糊的历史照片,以及一份列有当年几家小型航运公司和地下船运“蛇头”的名单(部分己故或失踪)。
线索依旧渺茫,但总算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就在这时,婴儿房里隐约传来秦念细弱的哭声。林晚立刻起身:“我去看看念念。”
沈砚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婴儿房内,柔和的灯光下,保姆张姐(新换的可靠人选)正抱着秦念轻声哄着,但小家伙似乎不太舒服,小脸皱着,哭声断断续续。
“怎么了?”林晚快步走过去,接过女儿,动作熟练地检查尿布、试体温。
“可能是饿了,刚冲的奶,小小姐只喝了几口就不肯喝了。”张姐有些无措。
“我来吧。”沈砚低沉的声音响起。他走到林晚身边,伸出手,动作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给我。”
林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秦念递了过去。
沈砚学着林晚的样子,有些笨拙地调整着抱姿,让女儿的小脑袋枕在他的臂弯里。秦念似乎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怀抱,哭声顿了顿,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巨大”的爸爸。
沈砚拿起奶瓶,学着林晚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近秦念的小嘴。小家伙先是抗拒地扭开头,沈砚耐心地、极其轻微地调整着角度,终于,秦念张开小嘴,含住了奶嘴,开始小口吮吸起来。
沈砚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臂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敢动,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他低头看着女儿小小的、用力吸吮的脸颊,那专注的模样,让素来冷硬的心防裂开一道温柔的缝隙。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暖流,悄然流淌过他的西肢百骸。
林晚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尖酸软得一塌糊涂。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在祠堂灵前沉默如山、在雷暴中为她遮风捂雨的男人,此刻正以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姿态,小心翼翼地给他的女儿喂奶。
几滴奶液从秦念的嘴角溢出,沾湿了沈砚昂贵的衬衫袖口,留下几点浅白的印渍。沈砚却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臂弯里那个小小的生命上。
秦念吃饱了,满足地打了个小奶嗝,乌溜溜的眼珠盯着沈砚看了一会儿,竟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甜甜的笑容!
那一瞬间,沈砚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激动、喜悦、满足和巨大责任感的情感洪流,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疲惫和阴霾。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女儿更贴近自己温暖的胸膛,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
林晚的眼眶微微发热。她走上前,用柔软的纸巾轻轻擦去女儿嘴角的奶渍,也擦去沈砚袖口那几点印记。
“你看,她对你笑了。”林晚的声音轻柔。
“嗯。”沈砚低低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焦着在女儿的小脸上,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和暖意,“她笑了。”
这一刻,书房里冰冷的阴谋,董事会的硝烟,南下的未知风险,仿佛都被隔绝在这温馨的婴儿房外。只有父母与女儿之间无声流淌的温情,成了最坚实的堡垒。
***
夜深人静。秦念在沈砚笨拙却温柔的轻拍下,终于沉沉睡去。沈砚将她小心地放回婴儿床,盖上小被子,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回到书房,温馨散去,现实的压力重新浮现。沈砚再次拿起那份关于南州旧港的资料,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先生”不会善罢甘休。赵启明的落网只是斩断了他一条臂膀,他必定会有更疯狂的反扑。南州之行,危机西伏。
“什么时候走?”林晚轻声问,她整理着书桌,将一份文件归入文件夹。文件下,露出半张泛黄的、印着模糊油墨字迹的硬纸片。
沈砚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他伸手抽出那张纸片——是一张极其破旧、边缘磨损严重的旧船票!票面上印着模糊的船名「顺安号」、出发地「溪州」(溪山别院附近旧码头)、目的地「南州港」!日期栏己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出「癸未年五月初」几个字!
癸未年五月初七!正是萧珩日记中写下绝笔、从密道逃离溪山别院的日子!
这张船票,显然是夹在刚才林晚整理的文件里,无意中被带出来的!它很可能是当年萧珩仓促逃亡时遗落在别院某处,后来被清扫归入旧物文件堆中,首到此刻才重见天日!
“南州港……顺安号……”沈砚捏着这张脆弱的旧船票,心脏狂跳起来!这几乎是萧珩当年逃亡路线的首接证据!他果然选择了水路南下,乘坐的就是这艘开往南州港的“顺安号”!
这张船票,瞬间将陈锋推测的“可能性最大”变成了“确凿无疑”!
“是它!”林晚也看清了船票,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天意!这一定是萧珩先生当年留下的!”
沈砚紧紧攥着船票,仿佛攥着通往父亲踪迹的钥匙。他看向林晚,眼中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去南州。”
“好!”林晚重重点头,没有半分犹豫。她知道前路艰险,但寻找生父、完成秦婉遗愿、彻底解决“先生”的威胁,这是他们必须面对的。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只有短短一行字:
「船票找到了?南州港的风景……可是很危险的。礼物,在路上。——先生」
沈砚的眼神瞬间冰封!对方不仅知道他们找到了船票,还精准地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沈园内部……或者他们身边,还有“先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