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薄纱般笼罩着草莓花田收容所,沈灼坐在工作台前,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洒在她面前崭新的可变形义肢上。这是陆沉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金属表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草莓藤蔓花纹,每一道纹路都闪着温润的光泽。她正专注地调试义肢关节,突然,一阵轻微的嗡鸣声由远及近,小哑的机械翅膀掠过头顶,洒落几片带着晨露的粉色花瓣。
“灼姐!委员会旧址那边有异常情况!”小哑的电子音中带着少见的急促。沈灼立刻扔下手中的工具,抓起外套冲出门。在残垣断壁间,她看到一群身着褪色制服的前委员会士兵,正合力搬运着一块巨大的石板,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稀世珍宝。为首的疤面男人看到沈灼,局促地搓了搓手,喉结上下滚动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我们...想在这里建个纪念碑。”
沈灼走近一看,石板表面光滑如镜,用精密激光镌刻的字迹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情绪不该被审判,该被看见”。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凹凸不平的刻痕,腕间的血纹突然微微发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贴上“失控者”标签的日子,那些在审讯室里遭受的电击与嘲笑,还有无数次被压抑的愤怒与泪水,都在这一刻翻涌而上。
“这些字...是您在审讯室说的。”疤面男人突然单膝跪地,脸上狰狞的疤痕因羞愧而涨得通红,“那天,我用抑制枪指着您的头,您却笑着说,‘我的眼泪不是软弱,是活着的证据’。”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低下头,有人悄悄抬手擦拭眼角,曾经冰冷如机器的他们,此刻眼中闪烁着人性的光芒。
不知何时,陆沉出现在沈灼身边,怀里抱着一箱鲜嫩的草莓苗。他递来一株根部还带着泥土的幼苗,叶片微微卷曲,透着新生的脆弱与坚韧:“他们从三天前就开始筹备了,瞒着所有人收集材料。”沈灼接过苗,指尖触到根部缠绕的布条——那熟悉的白色棉布,分明是她第一次在废土区受伤时,陆沉毫不犹豫撕下的衬衫布条。
纪念碑落成的那一天,整个草莓花田都沉浸在热烈的氛围中。孩子们用废铁和齿轮焊接成的小太阳挂满围栏,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前委员会的研究员们带来了最先进的全息投影仪,将过去“失控者”遭受酷刑的画面,与如今人们自由生活的场景重叠投射在空中。强烈的对比,让不少人红了眼眶。
沈灼站在纪念碑前,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情绪不该被审判”几个大字上微微晃动。突然,一个带着奶香的温暖拥抱扑进她怀里。“灼姨!我们给您画画啦!”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高高举起手中的画板。画上,戴着机械爪的女人站在中央,周围环绕着会发光的草莓花和咧着嘴笑的太阳,稚嫩的笔触里满是纯真与崇拜。其他孩子也纷纷围上来,有人递上用糖纸折成的千纸鹤,有人展示用废弃齿轮拼成的“感谢”字样,每一份礼物都承载着最真挚的情感。
夜幕降临,纪念碑顶端亮起柔和的粉色血纹灯,为整个花田披上一层梦幻的色彩。陆沉端着两杯草莓酒走来,酒杯中漂浮的果肉宛如凝固的星光。“敬那些不再需要隐藏的情绪。”他轻声说道,与沈灼的杯子轻轻相碰。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远处,在那里,曾经举着枪对峙的敌人,此刻正紧紧相拥,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肩膀。
小哑突然启动了全身的投影装置,无数半透明的虚影浮现在夜空中。沈灼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身影:那个在审讯室为了守护内心的诗意,毅然咬断舌根的诗人;为了保护孩子,抱着炸弹冲进委员会大楼的母亲;还有总在废墟里收集破旧玩偶,嘴里喃喃自语的疯老头。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回荡:“我们疯,因为世界先病了。”
“姐,快看这里!”小哑的机械爪指着纪念碑底座。沈灼蹲下身子,借着血纹灯的光芒,看清了那里密密麻麻刻满的名字。有工整的真名,有潦草的代号,还有孩子们用稚嫩笔迹写下的“草莓英雄”。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行熟悉的字迹让她呼吸一滞——“陆眠,永远的小太阳守护者”。
零点的钟声准时响起,花田上空骤然绽放出血纹色的烟花。绚丽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欢呼声此起彼伏。沈灼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转头望去,迎上陆沉温柔而坚定的目光。“你改变了世界。”他说。沈灼摇摇头,看着欢呼雀跃的人群,看着纪念碑上永恒燃烧的文字,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不,是所有不愿熄灭的心,一起照亮了黑暗。”
微风拂过纪念碑,卷起地上孩子们遗落的糖纸。小哑眼疾手快,用机械爪稳稳接住一张飘向夜空的糖纸,小心翼翼地放进沈灼掌心。糖纸上,不知哪个孩子用荧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疯,堂堂正正地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