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层层宫阙,为金銮殿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姜姒跪在丹墀之下,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朝贺声,腕间靳展言相赠的玉佩硌得生疼。虎牢关大捷的余韵尚未消散,满朝文武却己迫不及待地开始新一轮的权力角逐。
“此次平乱,姜美人功不可没。” 靳展言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响起,姜姒抬头,正撞见他目光中暗藏的深意,“朕念你护驾有功,晋封为容华,赐居椒房殿偏阁。”
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椒房殿向来是宠妃居所,皇帝此举,无异于向众人宣告姜姒的地位。姜姒叩谢圣恩时,余光瞥见父亲站在文官之首,朝服下的手指微微收紧 —— 这是他心绪不宁时的习惯动作。她心中一沉,知道皇帝看似荣宠的背后,实则是对姜家更深的试探。
当夜,姜姒刚踏入椒房殿,便见皇后的贴身女官捧着礼盒候在廊下。“容华娘娘大喜,皇后娘娘特命奴婢送来贺礼。” 女官掀开锦盒,露出一对翡翠镯子,“娘娘还说,昔日端妃遗物中,有件凤纹霞帔与娘娘气质相称,改日便命人送来。”
姜姒接过镯子,指尖触到盒底暗纹 —— 正是皇后示意她私下相见的暗号。她遣退众人,对着铜镜将镯子戴上。翠绿的翡翠映得肤色愈发苍白,恍惚间,她仿佛看见端妃在镜中对她浅笑,袖中滑落半卷残破的手记。
坤宁宫内,檀香氤氲。皇后着案上的凤纹霞帔,忽然开口:“你可知端妃为何而死?” 不等姜姒回答,她己起身走到窗边,“当年她诞下皇子,生辰八字与太子相冲。不过三日,孩子暴毙,她也因巫蛊之罪被废。”
姜姒浑身发冷。皇后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 帝王之家,容不得半点威胁。她正要开口,忽闻窗外传来异响。两人对视一眼,皇后示意她躲入屏风后。片刻后,沈柔嘉的贴身嬷嬷被侍卫押了进来,发髻散乱,怀中死死抱着个木盒。
“皇后娘娘饶命!” 嬷嬷哭喊着,“这是小姐让奴婢藏在冷宫的东西,说是…… 说是能要了姜容华的命!”
皇后打开木盒,里面竟是个扎满银针的人偶,胸口贴着姜姒的生辰八字。姜姒望着人偶脖颈处缠绕的红绳,与虎牢关井中女尸如出一辙。她突然明白,沈柔嘉虽在冷宫,却从未放弃复仇。
“拖下去杖毙。” 皇后冷声下令,转而看向姜姒,“你运气不错,若不是本宫今日召见,这东西落在有心人手里……” 她顿了顿,“沈柔嘉背后还有人,你要好生防备。”
回到椒房殿,姜姒对着烛火展开从嬷嬷身上搜到的纸条。泛黄的宣纸上只有一行小字:“姜家二房己与北疆勾结。” 她捏着纸条的手微微发抖,想起父亲白日里欲言又止的神情。原来在她为皇帝出生入死时,家族早己在暗中谋划退路。
更鼓声惊破长夜。姜姒披衣起身,却见靳展言倚在门框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看什么?” 他伸手夺走纸条,目光扫过字迹,神色骤冷,“姜家倒是好手段。”
姜姒扑通跪地:“臣妾不知二房之事,求皇上明察!”
“起来。” 靳展言将纸条丢入烛火,火苗瞬间蹿高,“朕要的不是你的清白,而是……” 他突然扣住她的后颈,“姜家的忠心。”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明日早朝,朕要你亲手弹劾姜二老爷通敌。”
姜姒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弹劾亲叔父,不仅要背负不孝之名,更会将姜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可她望着靳展言眼中翻涌的杀意,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臣妾遵旨。”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却在寂静的殿内激起千层浪。
次日清晨,金銮殿气氛压抑得近乎窒息。姜姒跪在父亲身侧,望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靳展言将密报掷在阶下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启禀皇上,臣女昨夜收到消息,姜家二房私通北疆,证据确凿。”
殿内瞬间炸开锅。姜首辅踉跄着上前,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陛下,这其中定有误会!老二虽有些糊涂,但绝无通敌之心啊!”
“误会?” 靳展言冷笑,示意侍卫呈上物证,“姜二老爷写给北疆王的密信,还有他私藏的军械清单。姜爱卿,你作何解释?”
姜姒望着父亲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儿时他教自己读书写字的场景。那时的他,是女儿心中巍峨的高山,如今却在皇权的重压下摇摇欲坠。她闭上眼,将所有情绪咽回腹中:“请皇上严惩叛徒,以正国法。”
“好,好一个大义灭亲!” 靳展言大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姜容华贤德可嘉,朕再晋你为婕妤。至于姜家二房…… 满门抄斩!”
旨意落下的瞬间,姜姒听见父亲凄厉的哀嚎。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椒房殿外,春雪纷纷扬扬落下,将这场血色风暴悄然掩埋。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与家族之间,再无转圜余地。而靳展言看向她的目光,也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 那里面有赞赏,有猜忌,更有将她彻底掌控的野心。这场权力的棋局,她终究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