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薄雾，金銮殿的铜钉大门缓缓推开，姜姒攥着昨夜拟好的奏折，指尖几乎要将明黄的宣纸戳出洞来。九重宫阙的巍峨此刻化作无形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 今日这道奏折递上去，不仅要与亲族决裂，更要首面满朝文武如刀似剑的目光。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 司礼太监的尖嗓划破寂静。姜姒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却见文臣队列中，姜首辅拄着檀木拐杖颤巍巍出列。老臣雪白的鬓发在晨光中微微抖动，望向皇帝时，浑浊的眼中竟含着泪：“老臣年迈体弱，恳请皇上恩准，让犬子姜明远暂代处理族中事务。”
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姜姒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 父亲这是要赶在她弹劾前，将三房推到台前！她抬眼看向龙椅上的靳展言，却见皇帝着腰间玉佩，神色莫测。
“姜爱卿这是何意？” 靳展言的声音不疾不徐，“听闻姜家三房近日与商贾往来频繁，私运货物出入京城，可有此事？”
姜首辅的拐杖重重杵在青砖上，发出闷响：“陛下明鉴！这都是奸人构陷！犬子一心为家族操劳，绝无通敌叛国之举！”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洇开点点血渍，“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父亲！” 姜姒再也按捺不住，越众而出，“您可知姜明远勾结北疆商人，私贩兵器？女儿手中有物证！” 她展开奏折时，袖口滑落皇帝亲赐的玉佩，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
“一派胡言！” 姜明远从武将队列中冲出，腰间佩剑铿锵作响，“你为了一己荣宠，先是陷害二房，如今又要置三房于死地！姜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
殿内气氛剑拔弩张。姜姒望着父亲苍白如纸的脸，想起昨夜药渣里的毒草，心一横将奏折高举过头顶：“请皇上彻查！若有半句虚言，臣妾甘愿领死！”
靳展言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轻笑：“好，既然姜婕妤如此笃定，朕便准了。” 他挥袖示意侍卫，“即刻查封姜家三房，凡来往书信、账册，尽数呈上来。”
退朝后，姜姒在宫道上被人拦住。转头望去，竟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娘娘有请。” 女官将她引至坤宁宫偏僻的偏殿，桌上摆着半块玉佩 —— 正是她在废弃宫殿捡到的残片。
“这玉佩，你认得吧？” 皇后从屏风后转出，手中把玩着另半块玉佩，“当年端妃生下的皇子，脖子上就挂着这样的玉佩。而你救下的昭宁公主，生辰与那位皇子竟是同月同日。”
姜姒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为何沈柔嘉、秦淑仪等人对那座宫殿如此执着，为何所有阴谋都围绕着 “宁” 字展开。“娘娘的意思是……”
“哀家只是提醒你，在这宫里，看到的未必是真相。” 皇后将玉佩推到她面前，“皇上看似信任你，可帝王心术，岂是你能轻易看透的？姜家二房、三房接连出事，下一个……”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姒一眼，“或许就是姜首辅。”
入夜，椒房殿烛火摇曳。姜姒对着两块玉佩反复端详，忽然发现拼合处隐约有小字 ——“凤栖梧，帝王怒”。还未及细想，窗外传来瓦片轻响。她吹灭烛火，却见一道黑影跃进屋内，竟是父亲的心腹老仆。
“大小姐，快逃！” 老仆浑身是血，“老爷被三房的人软禁了！他们说要将您的罪证呈给皇上，彻底铲除姜家异己！”
话音未落，殿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姜姒将玉佩塞进老仆手中：“你带着这个去找皇后！告诉她……” 话未说完，殿门被猛地踹开，姜明远带着侍卫闯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一卷文书：“姜姒，你私通敌国的证据在此！皇上有旨，即刻押入天牢！”
姜姒望着他得意的嘴脸，忽然笑了。笑声惊得众人一愣，她缓缓从袖中取出另一封密信 —— 那是昨夜老仆冒死送来的，上面赫然盖着姜明远的私印，还有北疆王的亲笔回函。“到底是谁通敌叛国，你我去皇上面前说个清楚。”
当她被押着穿过宫道时，望见御书房方向灯火通明。靳展言倚在窗前，手中握着她呈上的奏折，目光深邃如渊。姜姒突然明白，从入宫那刻起，她就是皇帝制衡姜家的利刃，而如今，这把刀终于要斩断姜家百年根基。这场权力的棋局，她不过是棋盘上最锋利，却也最危险的那枚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