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谢九收到下面伙计报来的消息。
二月红亲自去了趟友谊商店。
除了奶粉,还买了一些时兴的头绳,和幼儿穿的洋装。
解九望着面前尚且懵懂的谢雨辰,眼里的精光闪了闪。
“雨辰,你还记得二爷爷吗?”
谢雨辰此时才改户口不到半年。
对于那个初次见面,就替他在嘴碎的谢家人面前撑腰的老人印象很深刻。
捧着手里的鲁班锁,小谢雨辰脸蛋上飘起两朵红晕,颇有些不好意思:
“是那个穿红色衣服的爷爷。”
“对。”
解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眼里带着些伤感:
“雨辰想去看看二爷爷吗?”
“可以去吗?”
稚儿抠弄着手上的玩具,忐忑不安的望着面前最亲近的长辈。
“当然可以,不过二爷爷家里现在多了个小妹妹,雨辰要记得给小妹妹准备礼物。”
谢雨辰的眼睛一亮:“小妹妹?”
“对,小妹妹。”
“小妹妹几岁?喜欢什么?长什么样?会不会喜欢我?我可以给妹妹带糖糕吃吗?”
自从他跟着爷爷到主宅后,很少见到同龄人。
即使有几个旁支的谢家子弟,还没等他凑过去交朋友,那些人看见他了总会骂他小杂种。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小谢雨辰本能的觉得那不是什么好话。
他想过去反驳他们,却被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子砸了满身。
他们看他的眼神是厌恶,像是看到一个鸠占鹊巢的小偷。
时间长了,小谢雨辰也知道了。
谢家除了爷爷,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爸爸之外,没人欢迎他。
他很孤独。
他很想要一个朋友。
一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解九温言细语:
“爷爷也没见过,等见了面就知道了。”
小孩子的耐心总是有限。
放在还捧在手心像至宝一样的鲁班锁,此刻也没了想要继续玩下去的想法。
从椅子上跳下来,谢雨辰对上座的谢九礼貌的告别:
“爷爷,我想给妹妹准备礼物,可以先回去吗?”
谢九注视着谢雨辰远去的小小身影,首到背影掩入拱门,才收回目光,无力的叹了口气。
谢九年轻时在谢家说一不二。
可世上再厉害的英雄,也会沦为迟暮。
都知道谢家二代里也就一个谢连环还能看,可他底下没儿子啊,又常年不在家。
指不定头上的老爷子死的时候,都不一定赶得回来。
底下的人心浮动,瞒不过狐狸成精的谢九。
冷眼瞧了大半年,谢九默不作声的从旁支抱来谢雨辰。
公证处进去,档案处出来。
谢连环哪怕是死外边儿了,日后也有一个举幡摔盆的子孙。
明摆着想让其他几房死了上蹿下跳的心。
可在富可抵一城的家业面前,贪欲让人变得不像人,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凶煞几分。
所谓的亲情道德,还不如厕所里的一张草纸来的实在。
解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
回天乏力。
可谢雨辰还这么小,贴心又懂事,脑子转的也快。
谢九预感,谢家终会在这个孩子的手上,再次耀目。
要是没把这孩子安顿好,他哪怕死了,到地下也不会安心。
这边被惦记上的小乔乔还一无所知。
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
小乔乔肃着脸,嘴巴抿成了一条线,隔着木栏,目不转睛的望着才买回来的小黄鸡在地上吃食。
小鸡点一次头,小乔乔也跟着攥一次拳头。
点一次头,攥一次拳。
没一会儿脸憋得通红。
二月红站在她身后,看着小孩儿的动作,握掌成拳,抵在嘴边挡住了将要喷出口的笑意。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外面的人家要生养小孩了。
真的可爱,让人看的灵魂都软了下来。
小孩儿不懂大人的心思,认真的看着同样稚嫩的小黄鸡身上的绒毛炸起,握了握空空的手心。
首到地上的最后一粒米吃完,幼崽终于跟着松了口气。
看着空空的地面,崽崽本能回头,开始寻找大人的帮助:
“阿爷,没……”
二月红接过老管家递来的一小碟窝头碎,长袍一撩,跟着蹲在小乔乔身边,语气慢慢悠悠,像极了待在巷口的那棵大榕树。
“不急,这儿还有呢。”
小乔乔笑了,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小小的缝,两颗兔子牙也跟着露出来。
左看看,右看看,从小碟子里挑了半天,才选定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面渣渣。
小乔乔郑重的握住这一小块儿碎渣,从木栏的缝里把手伸了进去。
小手摊开,面渣渣正好蹲在掌心。
毛绒绒的小黄鸡闻着食物的香味,张开小翅膀,叽叽喳喳的围了过来。
稚嫩的喙戳在手心,痒痒的,一点点痛。
新奇的触感让小乔乔睁大了双眼,惊奇的扭头去看二月红:
“阿爷。”
“嗯?”
“小鸡在次我的手。”
“是‘吃’,不是‘次’。”
二月红忍住笑,握着幼崽的小胳膊,把她的手从里面抽出来。
“那怎么办呢?把它们都炖了好不好?谁让它们欺负崽崽的。”
“不不不不不……”
小崽崽很慌张,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没一会儿把自己晃晕在二月红的怀里。
双手捂住小小的脑壳,晕晕乎乎的开口。
“阿爷,不吃。”
“好~不吃。”
“阿爷。”
二月红轻轻揉着她头上的穴位,很有耐心:
“嗯?”
“白天,为什么也有星星……头痛痛的。”
二月红没忍住,大笑着把幼崽抱进怀里,捏了两下小乔乔圆乎乎的腮帮子:
“傻崽,头摇的那么快,肯定会晕啊。”
缓过来的幼崽不好意思的抿了个笑,注意力依旧牢牢的落在小黄鸡上。
二月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不满,坏心眼的站起来,抱着人就往回走。
“阿爷?”
小乔乔不懂,眼睁睁的看着小黄鸡离自己越来越远,只是迷茫的喊着大人。
好像这样,就能唤回大人心底那点儿微薄的良心。
沉迷逗孩子的二月红才不要背这个黑锅,于是扯开话题。
“小鸡饭都吃完了,阿爷还饿着呢。”
幼崽理解不了这么长的一串句子,但精准的捕捉到‘饿’字。
小脸立马垮了下来,紧张的拍拍大人的胳膊。
“阿爷,走……去吃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