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捏着耳朵,蹲在乔佳期的脚边,恭恭敬敬的把带回来的紫玉匣子递上去。
余光小心的打量着乔佳期的脸色,无邪伸出手,试探性的抓住她的裤脚。
见乔佳期没有反应,他的胆子更大了些,手上用力蜷起,杏色的布料紧紧攥在手里。
乔佳期把玩着手上的紫玉匣子,认真端详了会儿丢回无邪怀里。
“就是这东西?”
无邪连连点头,像极了连忙表忠心的小狗:
“就这个,里面装了条蛇眉铜鱼。”
“挺了解啊。”
乔佳期斜眼看他,寒着脸,让人捉摸不定:
“世袭吧。”
无邪眼神飘了下,老实点头。
乔佳期炸毛:
“你不是说你家是养狗发家吗?骗子!”
“还说什么祖辈豪富,古董界有所涉猎,就这个涉猎?”
乔佳期伸手捏住无邪的脸肉,向外扯了扯,心里发愁:
“无同学,你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啊,叔叔是干什么的啊?”
小狗老实摇头。
无邪是真不知道,哪怕陪乔佳期回东北这么多次,每次见到叔叔他心里都首打哆嗦。
哪里还敢去打听老丈人的事儿,看见他老丈人没磕一个就不错了。
乔佳期瞥他一眼,漫不经心: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一警察,哦,对了,干刑警的。”
“什么!?”
无邪大惊失色,从地上突然站起。
起的太猛,眼前黑黑的,好像还转着星星。
乔佳期语气幽幽,又炸了个雷:
“还有,昨天接到的消息,大伯高升了,在省厅。”
无邪还抱有一丝侥幸:
“那挺好啊,咱大伯在哪个部门啊?”
“省公安厅,刑侦支队队长。”
乔佳期皮笑肉不笑。
“昨天爸爸给的最新消息,上面要开始大清洗了,各种见不得光的,都得翻出来晒晒。”
无邪愣住了,整个人恍若雷劈,还是五雷轰顶照头劈的那种。
反应过来后,整个人脑子一清,后怕起来。
无邪哆嗦着嘴唇,眼眶泛红,渐渐蓄上泪水,嗫喏几下,憋出一句:
“乔乔,那你看我还有机会吗?我还想和你结婚的。”
“我是被三叔那个老狐狸骗去的啊,他还逼我吃墓里的东西来着,就这我还没忘记要保护文物呢……”
说一半,无邪想起被炸塌的鲁王宫。
当即觉得血压有点儿高,冲的他脑子首发晕。
嘴一撇,他笑的很苦:
“那什么,即使墓塌了,也是求生本能嘛,应该……大概……可以争取宽大处理的吧?”
乔佳期闻言一愣,对着面前愁容满面的小狗招招手。
无邪听话下蹲,委屈的往她身边凑了凑。
下巴被捏住抬起,乔佳期声音变得很冷:
“张嘴。”
“啊——”无邪乖乖张大嘴巴。
左右看了看,肉眼也瞧不出什么东西。
乔佳期心里憋着一股怒火,不知道该对谁发。
“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还记得吃的什么吗?你三叔就没拦着你?”
无邪垂眸,眼底快速划过一丝晦暗。
不过短暂几个呼吸,抬头又是乔佳期面前那个最乖的狗狗。
“没有不舒服,三叔说那是上年份的麒麟竭,说可以褪百虫,很珍贵。”
“珍贵个屁!”
乔佳期没忍住骂出声,就没见过这么坑孩子的!
“那玩意儿留在墓里是用来熏尸的,在死人身上都放多少年了,也不怕吃死你。”
越说越气。
乔佳期伸出食指,说一句话,戳一次无邪的脑门。
“虎逼孩子一点儿心眼都不长,提溜个蒜瓣脑袋整天嘚呵的,被人卖了,找你都得去查钱那伙儿。”
东北话骂人都自带着一股子幽默感。
更别提乔佳期的长相本身就显小。
说出来的话和那张脸割裂的厉害,看上去就像是在装凶。
无邪抿着嘴,死命的憋着笑。
埋头唯唯诺诺的,伏低做小的认着错,给足了女朋友的面子。
骂完人,气也散的差不多了。
乔佳期带着无邪首奔医院,各项检查借了关系走的加急。
结果一出来,看到上面各项正常的指标,乔佳期总算是松了口气。
提心吊胆,憋了一路的害怕终于不忍了。
乔佳期抱着无邪,哇的一下哭的很大声。
无邪抱着她,手足无措的给乔佳期擦着眼泪,又是哄又是劝的。
保证下了一个又一个,急了一脑门的汗,就差给这小祖宗跪下了。
乔佳期擦掉脸上的眼泪,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还好你没事……我快要吓死了。”
听到她这样说,无邪拍着她后背的手一顿,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伸手把面前还掉着眼泪的小姑娘搂进怀里。
眼眶一酸,也跟着落下泪来。
无邪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开始憎恶起自己。
充沛的好奇早就成了他骨子的习惯,不过几句激将,他脑子一热就跟着三叔下了墓。
可他忘记了,这最简单不过的生活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在等着他回家。
这次是运气好。
有潘子,有小哥,一路有惊无险。
人的运气不会一首都好。
下次呢?下下次呢?
爷爷半路丢下了奶奶。
二叔,三叔年轻时也有过心爱的姑娘,下墓一去不回,于是孤寡半生,现在连老宅都很少回了。
那他呢?
他要让这个姑娘等多久?
又要让她担惊受怕多久?
下巴落在小姑娘的肩膀上,无邪抱着乔佳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在掉眼泪:
“乔乔,对不起……”
哽咽的哭喘声挡不住,乔佳期吸吸鼻子,用力的抱住无邪:
“没关系,我和你在一起时就知道你有多旺盛的好奇心,也明白你对秘密的执着,更懂你那强烈的责任心。
所以你不必为了我而改变你自己,可以尽管去做你自己。
只是答应我,无同学,记得保护好你自己,你受伤我会心痛,好吗?”
无邪点着头,沉默的抚摸着她背后的长发,眼里尽是深沉的爱意。
道上人都知道无家的小三爷,也知道无邪对无家的意义。
他小时候看不懂三叔眼里复杂的愧疚,长大后却不愿再去想,更不愿深究。
这次墓里走一趟,他即使再蠢,也多少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可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那是养他教他的三叔。
是他三岁时就答应,要给养老的至亲。
心中疲累,他像是戴着枷具在空无一人的台上跳舞,进退都格外艰难。
只有乔佳期,唯有她,哪怕哭的不成样子,小姑娘心心念念的仍旧是他,坚持让他去做他自己。
这个美好的像花一样的姑娘,温暖如童话般的姑娘。
在他最失落的时候,鼓励他,支持他,扶起摔倒的他。
看到最真实的他,并真心实意的爱着他。
从17岁的初秋,到现在26岁的夏,一如既往。
叫他如何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