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沱的晨光带着诡异的粉紫色,像块被揉皱的绸缎,盖在血腥的案发现场。
狗剩蹲在堂屋的八仙桌前,手电筒光束扫过桌面的木纹,在右下角发现道新鲜的刻痕——
"3.15"三个数字,刀痕较浅,像是用匕首之类的利器刻的。
"林sir,"他指着刻痕,"查一下李建国的记账本,3月15号有什么特殊支出。"
林嫚熙蹲在旁边,笔记本上记着现场的每处细节:"屠宰场的人说,李建国最近半个月卖了两百头猪,价格比市场价低三成。"
"急着套现。"狗剩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却没点燃,"他知道自己有危险。"
"会不会跟墙上的刻痕有关?"林嫚熙抬头望向斑驳的墙面,那里用红漆写着"欠债还钱"西个大字,落款是"张"。
狗剩盯着那个"张"字,运笔有力,最后一捺拖得很长,像把出鞘的刀:"张老板,屠宰场的负责人,也是昨晚最后一个跟他通话的人。"
院子里传来车辆的轰鸣,市局的痕迹专家到了。
为首的老陈提着勘察箱,看见狗剩时愣了愣:"杨队?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狗剩摘下手套,跟他握手,"这次得靠你了。"
老陈点点头,目光扫过堂屋的尸体:"霰弹枪伤,近距离射击,凶手应该是站在死者正前方。"
他蹲下身,用放大镜观察伤口周围的灼伤痕迹,"枪口距离胸口不超过三十厘米,死者没来得及反应。"
"但他手里有凶手的指甲。"狗剩指了指证物袋,"DNA比对结果多久能出来?"
"最快两小时。"老陈站起身,"不过我更在意这个——"
他指向天花板的钢珠,"霰弹枪在咱们这儿属于管制武器,持有和使用都得判刑。"
狗剩想起三年前参与的涉枪案件,非法改装的霰弹枪大多出自黑市,使用者非富即贵:"查查周边的狩猎场,有没有枪支丢失记录。"
林嫚熙突然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个U盘:"在床头柜发现的,藏在一本《养猪技术大全》里。"
U盘插入勘察箱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是段加密视频。
狗剩输入李建国的生日,界面跳出个监控画面——养猪场的饲料仓库,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在搬运白色塑料袋,袋子上印着"工业盐"的字样。
"日期是5月20号。"林嫚熙指着屏幕角落的时间戳。
视频里的男人突然转身,露出半张脸——鼻梁高挺,左眉上方有颗黑痣。
狗剩的瞳孔微缩,这个特征让他想起一个人。
"暂停。"他指着男人的手腕,"看到没?银色手链,上面有个骷髅头。"
林嫚熙凑近了看:"像是某种帮派标志。"
"不是帮派,"狗剩的声音冷下来,"是境外贩毒集团的标记。"
老陈猛地抬头:"你是说......"
"李建国在饲料里掺了毒品。"狗剩站起身,踢了踢脚下的编织袋,"工业盐只是幌子,里面装的是海洛因。"
林嫚熙的脸色瞬间惨白:"那他的猪......"
"猪肉里可能含有毒品成分,"狗剩摸出手机,"得立刻通知食药监局,召回最近一个月卖出的猪肉。"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惊呼:"杨镇长!猪圈后面发现尸体!"
狗剩冲出堂屋,看见几个刑警围在草堆旁,地上躺着具男尸,穿着黑色连帽衫,左眉上方有颗黑痣,手腕上戴着银色骷髅手链。
他的胸口插着把匕首,刀柄上缠着红布——跟李建国身上的菜刀一模一样。
"张老板。"林嫚熙看着死者口袋里的身份证,"张建军,屠宰场法人,有涉黑前科。"
狗剩蹲下身,死者右手握着把钥匙,钥匙链上挂着个小猪玩偶,正是李建国猪场的标志。
他的左手攥着团纸,展开后是张银行转账记录,金额两百万,汇款人是李建国,时间是昨晚23:00。
"杀人灭口。"老陈说,"李建国想独吞贩毒的钱,所以杀了张建军,结果自己也遭了毒手。"
"但李建国是被霰弹枪打死的,"狗剩摇头,"而张建军是被匕首捅死,手法不同,说明至少有两个凶手。"
林嫚熙突然指向死者的鞋底:"看!钉鞋印!"
狗剩的目光落在那双劳保鞋上,鞋底的菱形钉纹与院角的足迹完全吻合:"他就是昨晚翻墙进来的人,搬运过重物,可能是毒品。"
"但毒品去哪儿了?"老陈皱眉,"猪场里没找到任何可疑物品。"
狗剩站起身,望向远处的山峦,突然想起什么:"伐木道!昨天刚打通的那条,首通高速路。"
他转向林嫚熙,"通知交警,封锁所有出入口,尤其是运猪的货车。"
林嫚熙立刻掏出对讲机,狗剩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是秦紫薇。
"狗剩,"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省厅刚查到,李建国的养猪场是个跨国贩毒据点,毒品通过猪肉运输到各地。"
"我知道。"狗剩看着地上的尸体,"张建军是中间人,负责分销。"
"还有更严重的。"秦紫薇顿了顿,"你还记得三年前的'7·15'贩毒案吗?那个漏网的毒贩'老鬼',左眉有颗黑痣。"
狗剩的心脏猛地一跳,三年前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雨夜,高速路,毒贩的枪口火光。
他下意识摸向锁骨的伤疤,那里正是当年被子弹擦过的地方。
"是他。"秦紫薇说,"省厅的人脸识别系统确认了,张建军就是'老鬼'。"
狗剩盯着地上的尸体,突然注意到死者的左手小指少了半截——跟三年前他在毒贩车上找到的断指完全吻合。
"通知省厅,"他握紧手机,"立刻启动'猎狐'行动,贩毒集团的高层可能就在附近。"
林嫚熙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张纸:"杨镇!在李建国的枕头底下发现的,像是封遗书。"
纸张己经被泪水浸透,字迹模糊,但"对不起"三个字格外清晰,后面跟着串银行账号和密码。
"他想金盆洗手。"狗剩说,"所以卖猪套现,把贩毒的钱转给家人,却没想到被灭口。"
老陈叹了口气:"可惜,他低估了毒贩的狠辣。"
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纸钱,在空中飞舞。
狗剩望着漫天纸灰,想起昨夜安置点的篝火,老陈头编的竹蜻蜓,还有杨恩在视频里说的"爸爸回家"。
手机震动,秦紫薇发来条消息:「省厅增派了二百名警力,半小时内到达。」末尾附着个加油的表情。
他回复:「告诉杨恩,爸爸这次抓的不是普通坏人,是会让小朋友做噩梦的那种。」顿了顿,又加一句,「但爸爸会把他们都关进笼子里,就像他小时候抓蛐蛐一样。」
消息发出的瞬间,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
狗剩抬头望向天空,乌云正在聚集,一场暴雨似乎在所难免。
但他知道,雨过天晴后,青山镇会迎来真正的黎明——没有毒品,没有杀戮,只有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手里攥着刚摘下的葡萄。
林嫚熙走到他身边,警服上沾着草屑:"杨镇,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查。"狗剩看着法医将尸体抬上担架,"查李建国的上线,查毒品的流向,查所有跟他接触过的人。"他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