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缓缓站起身,在密室中背手来回走了几步,沉声道:
“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李祐虽然年轻,但他这次的调兵、选将、要权,做的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你们觉得他没有朝廷资助的钱粮办不成这件事,不代表他自己就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些困难。
若是真的让他在北疆有所作为,将互市给办了起来,对朝廷来说可真是大功一件,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褚遂良和高士廉闻言,皆是神色凝重。
他们深知长孙无忌的智谋与手段,更明白他此话的分量。
一时间,偏厅内陷入了沉寂,良久过后,褚遂良试探性的问道:
“那长孙大人的意思是……?”
长孙无忌的双眸逐渐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淡淡说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与其等齐王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咱们再想对策,不如现在就着手摧毁他的根基。”
长孙无忌的意思让高士廉觉得有些为难:
“长孙大人,李祐身边可是有着三千羽林卫,这可是大唐最精锐的骑兵。
再加上房玄龄家的那俩小子和魏征的独子,这可都不是好对付的。
若是派人对其动手,成功了倒还值得,万一失败,会不会牵连到咱们?”
听到高士廉的顾虑,长孙无忌的眉毛微微一扬,颇为自信的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派咱们的人对李祐动手了……?”
听到这话,褚遂良和高士廉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
长孙无忌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你们难道忘了吗?这三千羽林铁骑之前吴王李恪向陛下请求了多少次,想要统率他们历练一下自己,但是每次都被陛下给驳回了。
现如今,李祐张嘴一要,陛下就将这三千精骑指派给他,你们说李恪心里能没有波动吗?
而且当下太子之位空缺,我就不信李恪和他身后的那些老东西,会不担心李祐功成之后对陛下立储造成的影响。
以李恪那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性子,只要我们稍加挑拨,相信朝中支持李恪的那些隋朝旧臣们,马上就会替他们的主子出这口恶气……”
说完,长孙无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闭上双眸,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考该怎样怂恿李恪去对付李祐。
褚遂良立刻拍案叫绝:
“高……!长孙大人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明。
如此一来,不论李恪对李祐出手的结果如何,都跟咱们没有半点关系。
而且这两个皇子倘若真是到了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那一步,咱们所扶持的晋王李治也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高士廉也一巴掌拍向身侧的案几:
“好……!就这么办,我马上安排人手,开始散播李祐打算借此夺嫡的谣言……!”
……
两天后。
长安城。
皇城内淑德殿。
宴厅内,杨淑妃和封德彝、萧瑀、褚亮、李孝恭等一众隋朝旧臣在悠扬的乐舞声中推杯换盏、乐此不彼。
只有吴王李恪面色阴冷,也不与众人有任何交流,只是一个劲的喝闷酒。
淑德殿的总管太监刘全眼见李恪心情沉闷,对宴会中的乐曲和舞姬提不起任何兴趣,便自作聪明的凑到李恪身旁:
“殿下,您仔细看那,这些舞姬一个个身姿曼妙,容貌出众,哪一个不是这长安城中的绝色佳人?
可殿下您却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奴才请殿下放下心中所想,尽情的听乐赏舞,切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啊……”
听完刘全的一番劝导,李恪心中郁结非但没有缓解,表情更是越发的愤怒。
只见他握着酒杯的那只手骨节逐渐泛白,似乎是想将那只酒杯彻底捏碎。
随后将手中的酒杯突然狠狠扔向殿中央,嘴里大喝:
“你说的轻巧……!!!如今这种形势,让我心里怎么放得下……!!!”
眼看李恪大发雷霆,刘全连忙后退几步,双膝跪下,磕头如捣蒜:
“奴才惊扰了殿下……奴才知罪……奴才该死……”
正在殿中央翩翩起舞的一众舞姬被突然扔到地面上摔得粉碎的酒杯给吓了一跳,纷纷停止舞蹈,学着刘全的样子,跪伏在地。
忙着演奏的几位乐师也是停止演奏,颤颤巍巍的站立起来,俯身低头,听候杨淑妃等人的发落……
刚才正在互相敬酒的封德彝、萧瑀、褚亮、李孝恭等人也是纷纷放下酒杯。
眼看宴厅内轻松惬意的气氛被李恪的一声怒吼给破坏,杨淑妃也只能做足表面功夫:
“恪儿,你这是干什么,当着几位大人的面,行事如此失仪,真是太不应该了……”
眼看杨淑妃开始训斥李恪,封德彝立马出来打圆场。
先是对着主位上的杨淑妃一拱手,慢悠悠的说道:
“请娘娘勿怪,也请殿下息怒……
若是老臣猜的没错,吴王殿下应该是因为齐王李祐去往北疆开设互市一事,才觉得心情烦躁的吧……?”
对于朝中资历最深的老臣,李恪也是心存几分尊敬,便收了自己的怒火,不再作声,算是默认了封德彝的话。
眼看李恪不言语,封德彝知道自己猜对了,便顺着李恪的心思继续说下去:
“自从前太子李承乾被废黜,到如今,在陛下面前深得圣宠的皇子恐怕也只有齐王李祐一人。
据老臣所知,就连魏王李泰命人抬着自己主导编纂的《括地志》,都没在陛下面前讨到什么好处。
且不说吴王殿下现在正是年轻气盛的岁数,就连老臣眼看他齐王李祐先是获赐陛下御用的黄杨大弓和乌金砚台。
现如今又带着我大唐最精锐的三千精骑、十数万粮饷、再加上一个钦差大臣的身份去北疆操办互市,心里都觉得堵。
而且这两天长安城中还到处谣传陛下有立齐王李祐为太子的心思。
想到这些,我这心里都不免对咱们吴王殿下愤愤不平啊……”
眼看封德彝将自己心中感受准确的一一道来,李恪对着封德彝一拱手,略带歉意的说道:
“知我者,老大人也,刚才本王失态了,请老大人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