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以前逃难想必也是这么过来的,您的经验很丰富,人又好。”宋清川回魂了片刻,不知道如何接腔,她不想提伤,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伤势来源。
“大娘吃苦了,也辛苦了,谢谢您曾经的坚持。”
秦大娘闻言轻笑两声:“不辛苦,都过去了,现在大娘可开心了呢。你小嘴可真会说话,还谢谢我曾经的坚持,不过啊,你倒也没说错。
若是曾经大娘没坚持下来,真没有今时今日的好日子过了。”
宋清川:“大娘是有大智慧的人,看现在,大娘过得多好,多幸福!
但是,大娘,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趴在床上,头枕着秦大娘的大腿,姿势略微难受,却感觉到了和妈妈身上一样,暖烘烘的爱意。
舒服的眯眼打瞌睡。
“你长得很像给了我第二条命的长姐。”秦大娘轻手处理那些新旧交加的伤口,很温柔地解释。
原来,秦大娘幼时逃难,途中生病险些被遗弃,是大姐悉心照料、一路背着她,还将自己的口粮让给了妹妹。这才让秦大娘成功活下来,没有被母父抛弃,成了别人的口粮。
但姐姐却因此饿着肚子,吃不饱穿不暖的。
身上还因为用麻绳背人,磨破了皮肉,但姐姐命大,硬是没因此引发其她病而死掉;只是形成新旧交加的伤疤。
可天不遂人愿。
一家人相互扶持,撑着即将抵达桃花村,可姐姐却在这时候发起了高热。
因为营养不足导致身体孱弱,夜里吹阵风就得了风寒。
逃难路上没药没粮食,也无法立马找到草药医治,姐姐就这么硬扛着。可惜终究没能撑过高烧,或者是无法进食的第三日,在秦大娘怀里离开了人世。
死在了距离桃花村不到十里地的位置。
“那时候姐姐才十西不到十五岁,还是小孩的年纪了,瘦巴巴的。底下又有好几个妹弟,连自己都顾不上,便得悉心照顾我们。
但最令人难受过的,是那会就差十里地。
如果我早些发现,不吃她的那一份口粮,或许她就能活下来了。”
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秦大娘后来经常对逃难的人伸出援手,想拯救当年没能在逃难途中活下来的姐姐,借此解开这个心结。
而宋清川就这么恰巧,出现在了姐姐倒下的位置,连伤痕都这么相似。
从那一刻起,秦大娘见到她,似乎没犹豫便将人拉上牛车。即便路上宋清川仿若失了智般,闹笑话,她依旧选择将人带回了家照料。
宋清川探出手轻轻拍秦大娘,安抚她:“大娘的姐姐一定是个非常好,非常善良的人,就像大娘这样。
善人是能修得成佛的,说不定,姐姐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渡劫来帮大娘的。后来救了大娘,她就得回天上去了。
而我觉得很幸运,能通过这微妙的缘分,跨越了时空和生死,来到大娘身边。”
她在脑海里构建了一个瘦弱但很温柔的少年,想象着她浑身金光飞在天上,向大娘挥手告别,而后回了天庭。
“也让大娘能完成拯救姐姐的心愿,不会再被困在过去和自责中。
或许,冥冥之中,是姐姐让我带着对大娘的思念,出现在那里的。还让我来劝大娘不要介怀了的!”
秦大娘闻此言泪花在笑容中绽放,得到了释怀:“谢谢你,小宋。”
“其实我早就不介怀了,家里人都知道我有这个心结在,不论我花多大精力救人,她们都支持我。
这些年我也想开了,与其陷在过往,不如和家人一起过得越来越好。
我想,姐姐也是希望看到我如此的,所以得过好嘛。”秦大娘搂紧了瘦成一把骨头的宋清川,那番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姐姐定是天神下凡,来解救她的。
宋清川为之感到动容,忍不住圈住了秦大娘的腰身,在大娘怀里放声痛哭。
不只是在哭诉自己不太幸运的过去,还是想妈妈爸爸了;或者,也同样释怀了部分,因抑郁而带来的心结。
曾经的宋清川也是很积极向上的,可一次又一次的现实打击,让她不堪重负。
好不容易从泥潭挣脱,接着又遭遇亲人去世,友人背叛。
还有曾经相爱之人的利用。
可现在,她死了啊,己经是死了的人,不需要再在意那些过去了。
宋清川狠狠大哭了一场,这次有真实的眼泪出来,哭得她撕心裂肺,不知觉在秦大娘怀里昏睡过去。
大娘最后把她安顿在床上睡下,轻手轻脚离开了。
马大爷在门外等候大娘,忍不住叹息:“唉,到底是个可怜的孩子啊,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事,能悟出这般大道理。”
“你也是,哭成了这样。”
大爷上去替大娘擦落下的泪珠,虽然大爷不会说安慰的话,但大爷爱大娘。
“是啊,还很懂事安慰我,我这心结是早没了的,不知道孩子的能不能解开。连记忆都没有,唉。”秦大娘用衣袖抹干眼泪,心疼这个瘦成一把骨头小孩。
随后秦大娘还将一路上宋清川的种种反应告知了马大爷。
秦大娘坐在院落里,和老伴并肩:“路上我也是假装看不出她的想法,可这孩子,怕是……一首在寻短见,不愿活了。”
“她眼里是一点光都没有,方才在院子里玩,笑得再开心,那眼里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半点活意都没有,就像,就像去年郁郁而终的张寡妇。”马大爷也把自己观察到的说出来。
想起去年接连丧儿、失去亲人,被多重打击的张寡妇,也是和她一个眼神,与精神气。
夫妻二人在想宋清川经历过什么,是否富贵人家被赶出来,被迫逃难。看样子不像是戴罪之人,更像想不开,随便在路上寻死之人。
二人对比思虑后,也肯定了彼此的猜测:宋清川不愿活了。
这,可就麻烦了啊。
心善的两老人只能尽力拉住孩子,救一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