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只觉得脑子里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骚话、所有的预判,在这一刻被炸得灰飞烟灭!
血液仿佛全部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倒流回脚底,让他一阵眩晕。脸上火辣辣的,比刚才被塞了安全套还要灼热百倍!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震耳欲聋!
他……他……他喝了他的茶?!
用他喝过的杯子?!
当着他和花儿爷林朗的面?!
这……这他妈比塞东西、比整理衣领还要惊世骇俗!还要……还要命!
黑瞎子张着嘴,墨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露出那双瞪得溜圆、写满了极致震撼和灵魂出窍的眼睛,整个人彻底石化,仿佛一尊被雷劈焦的雕塑。
他甚至忘了呼吸,只是死死地盯着小几上那杯被张麒麟喝过的、杯沿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气息的茶,大脑彻底宕机。
廊下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点的死寂。只有桂香依旧无声流淌。
谢雨辰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微微睁大,一丝罕见的错愕和难以置信掠过眼底,随即化为深沉的玩味和了然。
他低和林朗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果然如此”和“瞎子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林朗看了一眼谢雨辰,又看了一眼淡定的张麒麟,余光看着黑瞎子那副魂飞天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的呆滞模样,以及小几上那杯被移动过的、属于黑瞎子的茶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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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敲打着谢家小院的窗棂,发出细密的沙沙声。院中那两株老桂树早己敛尽芳华,只余虬枝盘结,覆着薄薄一层晶莹的雪沫,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静默地守望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属于岁末的寒香,是松柏的清苦,是院角几株腊梅初绽的幽芳,更是厨房里袅袅升腾的、属于年夜饭的暖香——炸物的焦香,炖肉的醇厚,蒸糕的甜糯,交织成一曲最抚慰人心的年节序曲。
与中秋的馥郁桂香不同,此刻充盈庭院的,是另一种更为深沉、更为滚烫的人间烟火气。
廊檐下,素雅的宫灯换成了绘着瑞兽祥云、透着暖红光晕的大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将廊下的青砖映照得一片暖融。
谢雨辰和林朗正并肩贴着火红的春联。谢雨辰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衫,外罩银灰色暗云纹的狐裘坎肩,更衬得人清贵如玉。他微微踮脚,仔细抚平春联上端的褶皱,动作优雅。
林朗则穿着深青色的棉袍,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稳稳扶着梯子,仰头看着谢雨辰,眼神专注而温柔,不时低声提醒:“左边再高一点……对,好了。” 指尖偶尔相触,带着冬日的微凉和彼此熟悉的暖意。
“瞎子!小哥!别窝着了!出来帮忙挂福字!” 林朗扬声朝屋里喊。
片刻,黑瞎子和张麒麟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黑瞎子裹着他那件标志性的、毛领有些炸开的黑色皮夹克,墨镜稳稳架在鼻梁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架势,只是那墨镜后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飞快地扫过旁边沉默的身影。
张麒麟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黑色工字背心加深色长裤,只在外面随意套了件同色的夹克,仿佛这点寒意于他而言不过是拂面清风。他手里拿着几张裁剪好的、鲜红的“福”字。
“来了来了!林大厨一声令下,瞎子我赴汤蹈火!”黑瞎子夸张地应着,几步窜到梯子旁,作势要去抢林朗扶梯子的活儿,“林老弟你歇着,这种爬高上低的粗活,交给瞎子我和哑巴就行!”
林朗笑着拍开他的手:“少来!扶稳了就行,小花贴着呢。”
张麒麟没理会黑瞎子的咋呼,径首走到廊柱旁,选好位置。他个子高,无需梯子,只是微微抬手,便将一张“福”字端端正正地贴了上去,指尖在红纸边缘轻轻按压,确保每一个角落都服帖。
阳光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侧脸和专注的眉眼上,竟也晕开几分少见的平和。
黑瞎子倚着梯子,墨镜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麒麟贴福字的动作。那专注的神情,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红纸的细微力道……
都让他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又开始蠢蠢欲动。自从中秋那场“回礼”风暴,再到厨房里那记无声的“温柔杀”,他与张麒麟之间那层无形的薄膜,似乎被撕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下,是汹涌的、让他既兴奋又忐忑的暗流。
张麒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贴完福字,侧过脸,目光平静地投向黑瞎子。
黑瞎子心头一跳,脸上立刻挂起惯常的痞笑,吹了声口哨:
“哑巴张,手挺稳啊!贴个福字都跟下斗摸明器似的,讲究!” 他故意歪着头,眼神在张麒麟被黑色背心包裹的精悍胸膛上溜了一圈,意有所指,“啧,这身板儿,挂墙上当门神都够格,辟邪!”
张麒麟没说话,只是眼神在他那件皮夹克敞开的领口处停留了一瞬,那里,黑色的工字背心肩带似乎又有点歪斜。
黑瞎子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瞥,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下意识地挺首了背,喉结滚动了一下。来了!又是这种眼神!这哑巴……他是不是又想……
然而张麒麟只是极快地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到,拿起另一张福字,走向下一根廊柱。
黑瞎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墨镜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怨。撩完就跑!哑巴张你他妈绝对是故意的!
“噗。” 梯子上的谢雨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他显然将底下两人无声的“交锋”尽收眼底。
林朗扶着他,仰头递上一个心照不宣的促狭眼神。谢雨辰微微摇头,唇角笑意更深,低头继续抚平春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