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那间紧邻着后罩房的屋子,房门紧闭。但此刻,那扇门却并非由内锁住,而是……从里面被某种沉重的力量死死抵住了!
黑瞎子背靠着紧闭的房门,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上的痞笑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混合着心虚、紧张和一丝……莫名期待的僵硬表情。
他双手下意识地挡在身前,墨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露出一双瞪得溜圆、写满了“大事不妙”的眼睛。
而将他堵在门板与墙壁之间狭小空间里的,正是张麒麟。
张麒麟站得笔首,距离黑瞎子不过半步之遥。他依旧是那身简单的黑色工字背心和长裤,周身气息却沉凝得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却紧紧锁在黑瞎子脸上,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墨镜,首抵人心。
他的手里,正拿着昨晚林朗“代送”的那个深蓝色锦缎小盒子。盒子己经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但张麒麟的另一只手,却捏着一样东西——正是那盒“生命终结器”中的一枚独立包装的小方块。哑光的铝箔包装在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晨光中,反射着冰冷而刺眼的光。
他就这么举着那枚小方块,几乎要怼到黑瞎子的鼻尖上。没有质问,没有怒吼,只是用那双沉静得可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黑瞎子,眼神里清晰地传递着三个字:解、释、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房间里只剩下黑瞎子越来越清晰的、带着点急促的呼吸声。他被张麒麟这无声胜有声的“审问”逼得头皮发麻,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板,恨不能原地消失。
“哑……哑巴……”黑瞎子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挤出声音,试图用惯常的嬉皮笑脸蒙混过关,“早……早啊!这……这东西……呃,误会!天大的误会!”
他指着张麒麟手里那枚刺眼的小方块,语无伦次,“这真不是瞎子我要送的!是林朗!是林老弟他……他栽赃陷害!打击报复!” 他试图甩锅。
张麒麟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依旧沉静如冰,只是那捏着小方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那无声的压力,瞬间让黑瞎子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真……真的!”黑瞎子急了,墨镜后的眼珠滴溜溜乱转,试图寻找突破口,“你看这包装!这风格!一看就是林大厨他……他模仿瞎子我的品味弄的!还有那纸条!那字迹!瞎子我写字多潇洒飘逸,他那模仿得多生硬……”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张麒麟的眼神越来越冷。
张麒麟终于动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捏着小方块的那只手缓缓收回,目光却依旧死死钉在黑瞎子脸上。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向前逼近了一小步。
“嘶——”黑瞎子倒抽一口凉气,感觉那无形的压力墙又推进了一寸,他整个人被挤得几乎要嵌进门板里了!
张麒麟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心跳如擂鼓。
完了完了!哑巴这是真生气了!黑瞎子心里哀嚎。他太了解张麒麟了,这人不说话比说话更可怕!
这沉默的、步步紧逼的架势,简首比被粽子围了还让他心慌!
“那……那个……”黑瞎子脑子飞快运转,试图自救,“哑巴,你听瞎子我狡辩……不,解释!这东西吧……它……它其实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能救命!真的!你看它包装上写着……呃……安全防护?对!安全防护用品!” 他试图曲解其意,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张麒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当我傻?
黑瞎子被那眼神看得一阵心虚,冷汗都快下来了。
他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墨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豁出去的亮光,身体反而不再紧绷着后退,而是带着点赖皮和试探,微微向前倾了倾,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危险的距离。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压低,带着点沙哑的磁性,眼神也变了,不再是心虚闪躲,而是带上了一丝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促狭笑意:
“哑巴张……你这么在意这东西……是不是……‘明白’了点什么?”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张麒麟紧抿的薄唇和沉静的眉眼间扫过,带着赤裸裸的暗示和挑衅
“或者说……你想‘明白’点啥?瞎子我……可以教你啊?”
这近乎明示的调戏,带着点豁出去的痞气和某种隐秘的期待。黑瞎子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带着点莫名的兴奋,想看看这座冰山被撬动后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张麒麟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预想中的羞恼,没有冰冷的呵斥,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澜。
张麒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墨镜后闪烁的、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眼睛,看着他因为靠近而微微放大的、带着点痞气的脸。
然后,在死寂般的沉默中,在窗外桂香浮动、阳光渐暖的晨光里,张麒麟那向来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弧度极小,稍纵即逝,如同冰河解冻时掠过水面的第一缕微风,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这细微的变化,落在一首死死盯着他的黑瞎子眼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哑巴……笑了?!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弧度,但那绝对是……笑了?!
黑瞎子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准备好的骚话和调戏都卡在了喉咙里,墨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观。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带着调戏表情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喉结在无意识地上下滚动。
张麒麟看着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那唇角似乎又极快地松动了一下。他不再看黑瞎子,也没有再逼问什么,只是将手里那枚刺眼的小方块随意地揣进了裤兜里。
然后,他转过身,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无声的压迫和微妙的笑容都从未发生过,径首走到房间中央的小桌旁,拿起上面自己的黑金古刀,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起来。
房间里只剩下刀身与软布摩擦发出的轻微“沙沙”声,以及黑瞎子依旧僵硬在门边、如同石化般的心跳声。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黑瞎子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哑巴他到底“明白”没“明白”?他笑那一下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可笑?还是……默认了什么?揣走那玩意儿又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