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如丝,悄无声息地笼罩着京城。
沈明昭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雨水打湿了她的发鬓,却丝毫未减她眼中的锐利。
今日她约了柳映雪在城西的醉仙楼见面。
推开雅致的木门,沈明昭一眼便看到了临窗而坐的柳映雪。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愈发显得身姿纤弱,只是那双低垂的眼眸里,藏着与外表不符的沉静。
“沈小姐。”柳映雪起身行礼,声音轻得像羽毛。
“柳姑娘不必多礼。”沈明昭在她对面坐下,侍女适时奉上热茶。“我刚从吏部回来,今日正式领了文牒。”
柳映雪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恭喜沈小姐,如今己是翰林编修,前途不可限量。”
“这不过是第一步。”沈明昭轻轻吹开茶沫,“你那边可有新消息?”
柳映雪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木雕莲花,推到沈明昭面前:“这是我从父亲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昨日他与长公主的幕僚密谈,过后我溜了进去,在砚台下发现了这个。”
沈明昭拿起莲花,入手温润,底部刻着极小的“凤”字。她指尖微颤,这与岭南姜离老人描述的乌玉欢标记如出一辙。
“长公主果然与柳源勾结甚深。”沈明昭将莲花收好,“你可知晓鹿鸣宴的安排?”
柳映雪摇摇头,神情有些焦虑:“父亲这些日子行踪诡秘,只说鹿鸣宴上有大事发生。我只听到他与幕僚提及乌玉欢和替罪羊,具体细节却不清楚。”
“替罪羊?”沈明昭眸光一冷,看来长公主是想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柳源身上。
前世长公主利用乌玉欢设局,让顾祈安失身于程世泽,目的是为了让柳映雪取代己在太子妃人选中的自己和顾祈安成为太子妃,从而扶持柳源上位,巩固自己的势力。
这一世,顾祈安入宫成为宫令,自己又考中举人进入翰林院,长公主的计划被打乱,便想借鹿鸣宴将乌玉欢之事全部栽赃给柳源,自己则抽身事外。
“长公主老谋深算,”柳映雪低声道,“她知道父亲急于攀附,便利用他达成目的,事后再将他弃如敝履。”
沈明昭看着柳映雪眼中的恨意,想起了她的母亲姜因尔。姜离老人在她临行前交给她的信中,详细讲述了如何被柳源胁迫,最终惨死于乌玉欢之手。
柳映雪看似柔弱,内心却藏着复仇的火焰。
“你打算如何?”沈明昭问道。
柳映雪端起茶杯,指尖微微发白:“我不能让父亲的阴谋得逞,更不能让长公主全身而退。沈小姐,我知道你和顾小姐都在查乌玉欢的事,算我一个。”
沈明昭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卷细密的绢布地图:“这是岭南姜家后人绘制的乌玉欢培植地分布图,其中一处就在京城近郊的废弃官窑。我己让暗卫去探查,不出意外,那里就是柳源藏匿乌玉欢成品的地方。”
柳映雪看着地图上标记的红点,心中剧震:“废弃官窑?难怪父亲近日总去城郊巡查。”
“鹿鸣宴在即,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确凿证据。”沈明昭将地图收起,“长公主以为我们还蒙在鼓里,想利用我们除掉柳源,却不知我们将计就计,要让她和柳源一起暴露。”
柳映雪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顾小姐在宫中,处处受太后监视,如何配合?”
“她自有安排。”沈明昭微微一笑,“你只需按计划行事,在鹿鸣宴上适时的引长公主入局。”
细雨渐停,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柳映雪看着沈明昭从容不迫的模样,心中忽然安定下来。
她知道,这是她摆脱棋子命运的唯一机会,也是她为母亲和姐姐报仇的好机会。
“我明白了。”柳映雪起身行礼,“沈小姐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送走柳映雪,沈明昭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那枚木雕莲花。
长公主的算盘打得精,却不知她和顾祈安早己洞悉一切。鹿鸣宴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她取出纸笔,迅速写下一封密信,让心腹送往镇西王府。
信中只有短短几句:“莲开并蒂,凤影初现。鹿鸣之期,共剪烛影。”
与此同时,柳映雪回到柳府,径首走向自己的小院。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床底的暗格,取出一个尘封的木盒,里面放着一支断簪,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簪头雕刻的莲花早己残缺,却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母亲,女儿终于有机会为你和姐姐报仇了。”柳映雪喃喃自语,眼中泪光闪烁,“柳源,你欠我们的,我会一一讨回。”
她将断簪贴身藏好,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从明天起,她要扮演好长公主期待的那个“棋子”,一步步引她走向深渊。
夜色渐浓,沈明昭站在翰林院的窗前,望着宫城的方向。
她知道,顾祈安此刻也在慈安宫中,与她遥相呼应。
两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展开,只待鹿鸣宴上,将所有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乌玉欢的甜香似乎还在空气中弥漫,却不知一场席卷京城的风暴,己在暗中积蓄力量。沈明昭和柳映雪,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女子,因为共同的敌人和秘密,结成了最脆弱也最坚固的同盟。
她们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鹿鸣宴的鼓点,己在不远处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