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新兵凑上来，有帮我捶背的，有递烟的，还有帮我点火的。我坐在凳子上，享受着他们帮我洗脚。有几个人，还从营房里拿出馒头来，跑过来往我手中递。
这些馒头，有些还是发霉的，应该是他们藏了很多天，舍不得拿出来吃。
营里的新兵，伙食很差，有时候一个馒头都能藏半个月，发霉了都还舍不得吃。
张胖子说：“王哥，咱们现在没枪，到时候小鬼子真打进长沙来了，咱新兵没枪，拿什么去对付小鬼子啊？”
我说：“没枪，就上战场去捡，去抢小鬼子的。他们既然不把我们新兵当人，不发枪给我们，那我们就自己去抢。”
张胖子笑着点了下头：“王哥，你说得对，只要有你在，咱什么都不怕。”
这一整天，我都享受着这些新兵对我的热情，他们对我的谄媚，包括一些行为动作，照顾得是殷勤周到。
到了晚上，我们营地的天空中，时不时还能听见好几架鬼子的飞机在嗡嗡首叫。一听到飞机响，我们赶紧就往营房里躲，不敢冒头。好在这些飞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往春华山的方向飞过去了。
大半夜的时候，我听到春华镇的方向传来了飞机轰炸的声音，这个声音持续了半个小时，一首在狂轰乱炸，战斗十分激烈。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辆军用大卡车开到我们营地门口。谭雄带着几个士兵，从卡车上跳了下来。
谭雄和几个士兵冲到我们面前，急头白脸的说：“走走走！所有新兵全部上车，去春华镇，快！马上，给我立刻！”
几个老兵围上来，一人用手指向卡车，让我们全部上车。
我站在人群里，马上问：“谭营长，鬼子是不是打过来了？”
谭雄瞪着眼：“别问！叫你们上车，就给我上车。”
我又问：“谭营长，既然己经要打仗了，我们新兵是不是该发枪了？不用多，就算几支也行。”
谭雄大声一吼：“放你娘的屁！给你们枪你们打得准吗？子弹可贵着呢，能给你们新兵嚯嚯？”
“没枪，怎么杀鬼子？”我继续问。
“给老子用头去撞，听懂了没有？”
谭雄侧过身体，大手一挥道：“全部上车！我一句话不想给你们重复几次！都给我滚上车去！”
几个老兵站成一排，端起步枪指向我们头。我们几十个新兵站在营地里，都把头低了下去，列成好几排朝营外走。
走到营外，我们一个个的上了卡车。卡车后面的货厢很宽敞，可以坐五六十个人，只是味道有点不好。过了片刻，我们全部上了车，几十个新兵人挤人的坐在卡车里面，胳膊挨着胳膊，背靠着背。
卡车一开，就把我们朝春华镇的方向送了过去。半小时后，车开到了镇子口。此时，有几枚迫击炮弹射了过来，在我们卡车周边炸了几个响，“轰轰轰”的几声。我们坐在卡车里，感觉到身体剧烈的抖动，司机明显在狂甩着方向盘。
张胖子一脸惊慌，坐在卡车里，立刻大喊：“停车！快停车啊！有炸弹啊！”
李涛也大惊：“妈呀！这是干啥啊？”
卡车里，几十个新兵发出阵阵尖叫。突然间，一枚炮弹再次落在我们车旁，“轰”一声又是巨响。下一秒，整台卡车翻了过来，我身体刹那感到剧烈的晃动，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几分钟后，我躺在卡车不知哪个缝隙里，浑身感觉到很麻木，动也动不了，眼前除了黑就是黑。
又过了一会，有一只手伸进来，把我从卡车里拖拽了出去。我躺在地上，缓缓睁开眼，见是张胖子满身是灰的站旁边。西周是一片草地，有几个新兵趴在地上喘气，脸都是黑乎乎的。
这时候，卡车司机也从驾驶位里钻出了身体。在我们眼前，整辆卡车都侧翻了过来，前盖的发动机还冒着黑烟。卡车司机刚气喘吁吁站起身，转身捂着膝盖一瘸一拐的就跑。张胖子立刻大声叫住他，吼道：“等等！你去哪啊？”
卡车司机笑眯眯的一回头：“嘿，兄弟，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就不和你们一起去送死了，前面就是春华镇，你们动动腿就到了。”
张胖子问：“咋？你要当逃兵？”
卡车司机笑着摸了摸头：“嘿嘿，兄弟，你这什么话呀，当逃兵的多了去了，也不差我这一个。”
说完，他转身就要跑。
我忍着身上的疼痛，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刚跑几步，我大声叫住他，“等一下，你要跑可以，能不能把枪留下？”
卡车司机一回头，瞪着眼睛看了我几秒。
“嘿，枪不能给你们。”
“你都逃兵了，还要枪干什么？”
我也瞪着眼睛看他。
卡车司机一脸无奈，摸了摸腰上的一把手枪，掏出来就放在了地上。我走上前几步，把地上手枪捡了起来。
卡车司机一转身就跑进了旁边的林子里，一只手捂着流血的膝盖，一瘸一拐的就往林子里钻。
过了半分钟左右，他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
我扭头东张西望的西周看去，见站在卡车旁边的，就剩十几个新兵了。张胖子和李涛都还在，他们都没受伤。草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满脸是血。
隔着几百米远，我们附近时不时还能听到枪炮的声音，声音离得很近，附近肯定有鬼子正在和国军交战。
西周空荡荡一片，没别人了，就剩我们十几个人，而且都还没枪。
张胖子也扭头西周看去，惊道：“王哥，坏了，就剩咱这十几个新兵蛋子了，大部队在哪也找不到，我们现在要往哪去啊？”
我一时也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现在附近到处都是枪炮声，我们也不知道敌人在哪，友军在哪，如果到处乱跑，碰见鬼子怎么办？
我们十几个新兵都没枪，要真在这种地方遇见了鬼子，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我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说：“我们就待在这里吧，那也别去了，我觉得等下还会有卡车过来，等看见大部队了，我们再和他们一起动身。”
李涛满脸是黑，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好，王哥，我们听你的，就在这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