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赤心营好像己经忘了是来这边做什么的了,甚至完全不管不顾山下的罗汝才了。
他们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还从附近的镇子上买来了一些生活用品,以及一些年货。
赤心营的临时营寨里发生的事,自然是瞒不过山下的罗汝才。
罗汝才斜倚在铺着厚厚的皮毛软榻上,正听着亲兵的汇报。亲兵详细描述了白天蓝天等人下山“打猎”的情景。
尤其强调了赤心营士兵面对曹营岗哨时那种刻意讨好的姿态,以及他们真的只打到几只瘦弱野兔的事实。
“哦?真在准备过年?”
罗汝才捻着胡须,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回想着之前见秦川时秦川的表现,总觉的前后有些矛盾。
一个头目嗤笑道:“曹爷,您看,我说什么来着?那姓秦的就是个没出息的!几百号人,被咱们堵在这山沟里,不想着怎么突围去大会露脸,反倒有心思过年?真他娘的笑死个人!”
另一个头目也附和:“就是!白天派出去打猎那几个人,看着人模狗样,骑术不错,结果呢?就弄回几只兔子!够塞牙缝不?我看他们是吓破胆了,躲在山顶等死呢!”
“罢了,不必再浪费人手盯着他们了。传令下去,岗哨恢复常态,主要精力放在打探荥阳方向和官军的动向。”
“是!”亲兵领命而去。
倒不是罗汝才真的相信赤心营和秦川只知享乐,胸无大志,只是他不想这么耗着,目前的秦川还不值得他如此。
赤心营的临时营地外,杜弘疆无聊的靠在一棵大树旁边,眼睛盯着山下。
“二哥,你在想什么呢?”杜凌霜慢慢的走到他的旁边。
杜弘疆长叹一口气,我在想:“我们全家多久没有在一起过年了。”
“应该是从爹被抓后吧!”
“是啊,”杜弘疆的声音低沉沙哑,“那年的雪,比这还大。从那年以后,我们就没过过年了。”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
“娘哭晕过去,大哥……大哥去找了好多关系,却没人愿意帮忙。府里乱成一团,就剩你我……”
杜凌霜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别过脸,不让二哥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光。那段记忆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也是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动力之一。
“都过去了,二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爹会回来的,我们还会团聚的。”
杜弘疆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秦川这小子……用‘过年’这招迷惑罗汝才,倒也……”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说不清是赞赏还是自嘲的弧度。
“二哥,我们去吃饭吧,今天有肉。”
……
又过了几天,罗汝才的大军动了,朝着荥阳而去,赤心营也在刚过完年就前往了荥阳,至于元宵节肯定是不可能等的。
各路起义军在这个时间也纷纷来到荥阳。
越靠近荥阳,遇到的队伍也越多。有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流民队伍;有成群结队、呼啸而过的马队,打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旗号,旗帜上的字号五花八门。
每一面旗帜下,都代表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这些队伍或大或小,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甚至发生过小规模的摩擦和争抢。
赤心营这支三百人、装备相对精良的小队伍,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格外扎眼,也格外小心。
秦川严令各部保持低调,尽量避开大股人马,遇到其他队伍,能绕则绕,实在避不开,便由郁小飞或蓝天上前交涉,报上“赤心营”名号,言明只是响应高闯王号召前来赴会,态度不卑不亢。
“将军,前方五里就是集中点了。”
一名斥候飞马回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集中点简首像开了锅!到处都是营盘,旗帜多得数不清,人喊马嘶,烟尘蔽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秦川勒住马,举目远眺。
“好家伙,这阵仗……”杜弘疆咂舌道,饶是他胆大,也被眼前这汇聚了几乎整个中原反叛力量的景象所震撼。
“让我想到了你说的贼窝!”杜弘疆无奈的摇摇头,手不自觉地按住了剑柄。
秦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
他看向郁小飞:“小飞,按原定计划,我们不进城,也不靠近主会场。寻找边缘、靠近水源、地势稍高的地方扎营,最好能与其他小股队伍保持一定距离,但又不要太孤立。”
“明白!”
郁小飞则主动请缨:“将军,我带几个人先去探探路,摸摸附近的情况,看哪里合适落脚,也打听打听大会的具体安排和各家的态度。”
“小心行事,莫要惹事,也莫要怕事。探明情况,速去速回。”秦川叮嘱道。
“是!”郁小飞点了几个机灵的士兵,换上更不起眼的破旧衣服,混入通往荥阳的人流车马中,很快消失不见。
秦川下令队伍暂时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后隐蔽休整,等待郁小飞的消息。士兵们下马休息,喂马喝水,但武器始终不离手,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杜凌霜走到秦川身边,低声道:“有点……超出想象了。”
秦川点点头,握住杜凌霜的手,“别怕,不会出事的。”
“我知道。”
他看向杜凌霜,又看向杜弘疆,语气坚定:“我们的目的:看,听,学,交朋友,不争锋。活着把看到的一切带回去,就是最大的收获。”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在天快黑的时候,郁小飞带着人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里泛着光。
“将军!”郁小飞快步走到秦川面前,语速很快,“找到地方了!在城西五里外,有一处废弃的河湾地,背靠一片小土丘,有条小河沟取水还算方便。附近有几支规模跟我们差不多的队伍扎营,都保持着距离。最大的好处是,那里离‘老回回’马守应的一处偏营不远。”
“好!”秦川眼睛一亮,“老回回”马守应算是十三家中相对稳重、名声尚可的一支,靠近他的偏营,既能借点势,又不会首接卷入核心冲突。
“大会呢?”秦川追问。
“问清楚了,就在后天!在荥阳城东一座大庙里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