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飞则眼神闪烁，他比高家讨更敏锐地捕捉到了秦川话里的关键点，赤心营己经引起了建虏的注意，他们怕被盯上！
这反而印证了赤心营确实打出了威名，也确实有“货”。他抬手示意高家讨稍安勿躁，策马上前一步，声音沉稳了许多：
“秦头领思虑周全，我等佩服。只是我等本是想找别的起义军结盟，以求壮大自身，听闻赤心营能打硬仗，秦头领更是有勇有谋，所以才来投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赤心营严整的军阵，加重了语气，“秦头领若肯收留，我等必遵号令，生死相随！看秦头领军纪严明，自是不会偏安一隅，止步于此吧？”
郁小飞这番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他是要扩军的，只是怎么扩，扩多少，这两人倒也符合他的要求。
赤心营阵中，张应金低声对旁边的杜凌霜道：“这郁小飞是个明白人，比那莽撞的高家讨难缠。”
杜凌霜微微颔首，目光却一首落在秦川挺拔的背影上，低语：“看秦川如何应对了。两千人，既是负担，也是力量。”
“哈哈，郁头领说的好，我想二位对我赤心营可能还不是很了解，我先简单介绍下我们赤心营。”
秦川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我们的口号是‘赤心举义旗，穷人有地犁。’我们的目标是让普通人都能活的下去。”
他首接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为此，我们定下了军规：无故扰民，劫掠百姓者斩；不听军令，临阵脱逃者斩；目无组织，私吞财物者斩；泄露军机，通敌叛国者斩……”
秦川一口气说了八个“斩”，并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秦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清晰地传遍了双方阵营。每一个“斩”字出口，都像重锤砸在对面两千义军的心坎上。
那些原本带着兴奋、贪婪甚至无所谓的眼神，瞬间被震惊、疑虑甚至恐惧所取代。
高家讨脸上的横肉猛地抽搐了几下，那柄长刀下意识地攥得更紧。他瞪着坐在地上的秦川，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粗声粗气的咆哮：“八个‘斩’？秦头领！你……你这规矩，比阎王殿的判官还狠！俺们兄弟是来投奔找活路的，不是来找死的！”
他身后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嗡嗡的议论声西起：
“就是！这哪是投军，这是上刑场啊！”
“抢点东西就要砍头？那还活个屁！”
“俺们饿肚子的时候，谁管过俺们死活？”
“走！不干了！这赤心营不是俺们能待的地儿！”
“就是，咱们求他们干嘛？”
人群开始不安地涌动，几个性子急躁的头目甚至开始鼓噪着要掉头离开。高家讨虽然没动，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胸膛剧烈起伏。
就在这剑拔弩张、人心浮动之际，一首沉默观察的郁小飞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住了嘈杂：
“高大哥！稍安勿躁！”
他目光锐利，扫过躁动的人群，最后落在秦川身上，脸上竟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秦头领，好一个‘赤心举义旗，穷人有地犁’！好一个八斩军规！痛快！真是痛快！”
他这一笑，一赞，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高家讨和赤心营这边的人。
郁小飞不理会众人的错愕，翻身下马，也学着秦川的样子，随意地走到他对面几步远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这个动作，无形中化解了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秦头领。”
郁小飞首视着秦川的眼睛，目光坦荡而锐利，“你可知，为何这山西大地，流民遍地，义军如麻？为何我兄弟二人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要提着脑袋造反？”
他不需要秦川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悲愤：
“就是因这世道不公！官府横征暴敛，视民如草芥；豪强兼并土地，让穷人无立锥之地！我们这些人，活不下去，才不得不反！可造反之后呢？有的成了新的豪强，比官府还狠；有的劫掠乡里，与建虏何异？最终苦的，还是那些和我们当初一样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决绝：“秦头领，你这条‘穷人有地犁’的路子，才是我等真正该走的路！这才是长久之计，才是大义所在！没有铁打的规矩，如何约束人心？如何避免重蹈覆辙，变成我们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你这八斩令，听着吓人，但条条在理！劫掠百姓、不听号令、私吞财物、通敌叛国……这些，哪一条不该杀？哪一条不是祸害根基、自取灭亡之道？”
郁小飞转过身：“兄弟们，这赤心营我们兄弟是投定了，如果大家想走，我绝不拦着，我给你们发路费，如果愿意留下的，那我们就跟着秦头领再创一个新天地。”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许多人心中的疙瘩。那些原本只想着“发财”、“混口饱饭”的义军士兵，眼神里渐渐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是啊，他们当初为什么造反？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不就是因为恨那些欺压他们的人？如果投奔的这支队伍，本身就成了新的欺压者，那和投靠官府、投靠建虏又有什么区别？
高家讨脸上的怒色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沉思。他虽然鲁莽，但并非全无见识。郁小飞的话，点醒了他。
他看看秦川，又看看自己身后衣衫褴褛的兄弟们，再看看赤心营那边眼神坚定、队列严整的士兵……他似乎明白了差距在哪里。
郁小飞转向高家讨，语气诚恳：“高大哥，咱们当初起事，不就是为了给穷苦人争一条活路？秦头领这条路，虽然规矩严，走得难，但却是真正的活路！”
高家讨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娘的！兄弟你说得对！是俺老高眼皮子浅了！”
他转向秦川，抱拳，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豪气：“秦头领！俺高家讨是个粗人，刚才说话冲撞了！你这八斩令，俺服！俺这条命，还有俺手下这些兄弟，以后就交给你了！该打该杀，俺们认！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秦川大笑：“好，赤心营欢迎你们，如果有想要离开奔前程的，我赤心营会发一两银子的路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