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陆昕好奇的大眼睛里投下流动的光影。她穿着奶黄色的小裙子，被妈妈稳稳地抱在怀里，小脑袋转来转去，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陌生风景。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坐在另一辆车上，爸爸陆远舟开着家里的七座车，载着妈妈、三个哥哥和怀里的小宝贝，汇入节日的车流，驶向预定的酒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汽车尾气和…一丝丝属于夜晚的、与家里不同的气息，这让陆昕有些紧张，小手又下意识地抓住了妈妈胸前的衣料。
“昕昕不怕，我们去吃好吃的咯。”坐在旁边的陆晞凑过来，用指腹轻轻点了点妹妹的小鼻子。
酒店大堂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像无数颗小星星在陆昕头顶旋转。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人影，陆昕低头看着“另一个”被爸爸抱着的自己，小嘴惊讶地微微张开。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彬彬有礼，空气里飘荡着轻柔的音乐和食物的香气，混合着高级香氛的味道，与家里的艾草粽叶香截然不同，是一种更开阔、更“大人”的味道。陆昕缩了缩小脖子，把小脸埋进爸爸宽厚的肩窝，这里的气息让她安心。
包间门打开，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己经到了，正笑呵呵地起身迎接。爷爷奶奶看到陆昕，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哎哟，我们的小心肝儿来啦！快让爷爷抱抱！”奶奶己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爷爷虽然没说话，但脸上深刻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目光紧紧追随着小孙女。
“爸，妈，路上辛苦。”陆远舟笑着把女儿递到奶奶怀里。陆昕到了奶奶怀里，起初还有点认生，但奶奶身上熟悉的、带着点药油和阳光晒过衣物的味道很快安抚了她。奶奶熟练地颠着她，用布满岁月痕迹却异常温柔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小后背：“昕昕乖，奶奶可想死我们宝贝了。”
巨大的圆桌铺着洁白的桌布，上面己经摆好了精致的凉菜。水晶杯盏、银光闪闪的餐具，在柔和的灯光下闪闪发亮。陆昕被这阵仗吸引了，暂时忘记了陌生感，坐在奶奶腿上，小手好奇地去够离她最近的一个雕成小兔子形状的萝卜花。
“大姨呢？”陆昀环顾了一下问道。妈妈有些遗憾地放下手机：“刚联系了，你大姨她们公司那个紧急项目很着急，实在抽不开身，今晚赶不过来了，让我们多吃点，回头视频。”
“啊…好可惜。”陆晞小声嘟囔。陆暄则己经拿起筷子：“那我们先替大姨尝尝！”
团圆饭正式开席。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流水般端上来。清蒸石斑鱼淋着亮晶晶的豉油，香气扑鼻；东坡肉红亮，颤巍巍地躺在翠绿的菜心上；碧绿的清炒时蔬点缀着洁白的百合；还有应景的、小巧玲珑的端午五黄拼盘（黄鱼、黄鳝、黄瓜、咸蛋黄、雄黄酒，当然，孩子们喝的是黄澄澄的橙汁）。最显眼的还是餐厅特意赠送的、一艘由粽叶和糯米精心制作的“龙舟”，上面载着各色口味的小粽子，像满载而归的贡品。
陆昕成了全桌的焦点。她坐在特制的婴儿餐椅里，面前摆着妈妈带来的、她专属的云朵小碗和硅胶软勺。奶奶小心翼翼地把一小块剔好刺的鱼肉、碾得碎碎的蛋黄粽子、还有煮得软烂的冬瓜放进她的小碗里。
“昕昕，啊——”外婆拿着小勺，耐心地哄着。
陆昕却对勺子不太感兴趣，她更热衷于用手去探索。小胖手抓起一小块软糯的南瓜，好奇地捏了捏，然后塞进嘴里，小嘴吧唧吧唧，南瓜泥沾了一脸。她又抓起一颗煮得软糯的青豆，这次没塞进自己嘴里，而是努力伸长小胳膊，颤巍巍地递向坐在对面的三哥陆晞：“哥哥！豆豆！”
陆晞受宠若惊，赶紧凑过去，张大嘴接住了妹妹的“投喂”，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夸奖：“昕昕真棒！谢谢昕昕！”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陆昕受到鼓励，更来劲了，又抓起一块更小的蛋黄，这次目标是爸爸陆远舟。爸爸笑着低头，任由女儿把蛋黄糊糊抹了一点在自己下巴上，然后夸张地咀嚼：“嗯！昕昕给的蛋黄真香！”陆昕得意地咯咯笑起来，小腿在餐椅下快乐地晃荡。
席间充满了欢声笑语。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聊着家常，感慨着孩子们的成长。爸爸和三个儿子讨论着他们的学业，偶尔给妻子夹菜。妈妈则细心地照顾着陆昕，帮她擦掉脸上的食物残渣，喂她喝一点温开水。
“来，我们以茶代酒，祝大家端午安康，阖家幸福！”外公举起盛着清茶的杯子。
“端午安康！”清脆的碰杯声响起，连陆昕都兴奋地挥舞着她沾着米粒的小勺子，在餐盘上敲出“铛铛”的伴奏声。
妈妈拿出手机：“来，我们跟大姨视频一下，让她也感受下氛围。”
视频很快接通，大姨疲惫但带笑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姐！”妈妈把镜头转向热闹的餐桌，“看我们这大家庭！”
“姑姑！”三个男孩凑过来打招呼。
“婷丫头，吃饭没啊？别太累着！”外婆对着手机喊道。
镜头最后定格在陆昕好奇的小脸上。她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人影，大眼睛眨了眨。大姨在那边柔声呼唤：“昕昕，想大姨了没？看大姨！”
陆昕似乎认出来了，小嘴咧开，露出几颗小白牙，发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姨——姨！” 虽然发音还不完全准确，但那份亲昵和喜悦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哎！昕昕真乖！大姨听到啦！等忙完这阵就去看你，给你带大礼物！”屏幕那头的大姨声音瞬间带上了哽咽，眼圈微红，隔着屏幕用力亲了一下。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其乐融融。陆昕的小肚子吃得圆鼓鼓，眼皮也开始打架。散席时，她被爸爸稳稳地抱在怀里。酒店走廊柔和的灯光下，陆昀、陆暄、陆晞三个哥哥簇拥在爸爸身边，争相逗弄着昏昏欲睡的小妹。陆远舟看着怀里睡意朦胧的女儿，又看看身边青春洋溢的儿子们，再看向正挽着自己手臂、眉目温柔的妻，以及前方互相搀扶着、低声笑谈的双方父母，心中一片温热的宁静。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这个端午，虽有小小的遗憾（大姨的缺席），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团聚，是血脉相连的温暖，是灯火可亲的圆满。陆远舟低头，轻轻吻了吻女儿带着奶香和食物馨香的柔软发顶，低声对妻子说：“回家吧。”
妈妈依偎着他，笑着点头。团圆，是端午最甜的馅，是灯火阑珊处，归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