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疠岭的雾气,带着腐朽的甜腥味,粘稠得如同裹尸布。
甫一踏入这片被群山环抱的谷地,云铮便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死气扑面而来。空气沉闷得吸一口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混杂着草木腐烂、尸体溃败和某种更深沉的、如同陈年药渣混合着脓血的诡异气息。目之所及,一片凋敝。曾经或许丰茂的山林,如今只剩下扭曲枯死的枝干,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灰绿色的、滑腻的苔藓,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叽声。
“瘴疠岭…药毒绝地…”苏砚展开一张边缘泛黄的残破舆图,声音在压抑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凝重,“舆图残卷有载,此地曾孕育奇药,亦滋生绝毒。然近月来,岭中‘枯木瘟’横行,染者周身溃烂,血肉僵化如枯木,药石罔效,十死无生。周边村落…几成死域。”
“唧…”小七趴在云铮肩头,不安地扭动着,琉璃眼珠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死寂的枯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厌恶的警告声。它对这弥漫的腐朽气息极为排斥。
云铮默然点头。怀中的《天工谱》此刻正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温热感,并非之前的锐利或沉重,而是带着一种…苦涩的清凉,仿佛有一株在剧毒土壤中顽强生长的救命药草在怀中摇曳。灵匠之瞳悄然运转,视野穿透这瘴疠死地的表象,看到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整片山谷,被一层稀薄、却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灰绿色能量场所笼罩!这能量场如同巨大的、病态的肺叶,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向外扩散着肉眼难辨的灰绿色孢子!无数道极其纤细、近乎无形的灰绿能量丝线,如同贪婪的根须,从山谷深处某个位置辐射开来,悄无声息地连接着每一寸被污染的土地、每一株枯死的树木、甚至那些尚未完全腐烂的鸟兽尸体!肉眼可见的、带着微光的、代表着“生机”与“自然净化之力”的灵性碎片,正被这些丝线疯狂地抽取、汇向能量场的核心!而作为交换,一股股更加浓郁、更加致命的“枯败”与“疫病”气息,又通过这些丝线反哺给这片土地,加速着死亡的蔓延!
“图谱的感应,就在那能量场的核心!”云铮指向山谷深处一片被浓郁灰绿雾气笼罩的洼地,声音低沉,“源头…就在那里!它在汲取整片土地的生机,散播死亡!”
循着图谱的指引,三人顶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艰难地向洼地深处跋涉。越靠近,空气中那股腐朽甜腥的味道越是浓重,灰绿色的雾气也愈发粘稠,几乎遮蔽了视线。脚下湿滑的苔藓下,不时能看到半掩的、己经呈现灰绿色木质纹理的动物骸骨,甚至几具形态扭曲、皮肤完全木质化、如同枯树根雕般的人形尸体!死状极其恐怖。
终于,他们拨开最后一片垂挂着粘稠灰绿藤蔓的枯木,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中央,矗立着一座由巨大、腐朽的圆木搭建而成的简陋木屋。木屋被灰绿色的藤蔓层层缠绕,几乎与周围枯死的环境融为一体。而那股致命的灰绿色能量场,其核心源头,正是来自这座木屋!
木屋的门虚掩着,门缝中透出极其微弱的、带着浓郁药草苦涩气息的碧绿色光晕。这光晕在弥漫的灰绿死气中,如同风中之烛,顽强却无比微弱。
“有人!”苏砚低声道,目光锐利。
三人屏息凝神,靠近木屋。透过门缝,云铮看到屋内景象。
屋内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桌、一椅、一榻。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晒干的药草,散发出浓烈的混合药味。此刻,一个穿着粗布短衫、身形瘦削、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佝偻着背,跪在屋子中央的地面上。他面前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约莫十三西岁的少年。他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绿色,嘴唇干裂发紫,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最可怕的是他的身体——的手臂和小腿上,皮肤己经变得如同粗糙的树皮,呈现出木质化的纹理!并且这种木质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却坚定地向他胸口蔓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痉挛,仿佛有无数根须正在他体内疯狂生长!
“阿青…撑住…再撑一下…”老者枯瘦的双手颤抖着,捧着一个东西,正对着少年不断木质化的胸口。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兽皮囊袋。囊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仿佛饱经岁月打磨的深褐色,表面用某种暗青色的丝线绣满了繁复玄奥、如同草木经络般的天然纹路。此刻,这囊袋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碧绿色光晕,一股精纯、清凉、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灵气息,正从囊袋中艰难地流淌出来,试图渗入少年胸口那不断蔓延的灰绿色木质纹理之中!
这便是《天工谱》指引之物——百草囊!
然而,在云铮的灵匠之瞳视野里,这百草囊的状态却令人揪心!它那碧绿的光晕极其黯淡,核心处那团代表着“万物回春”本源的翠绿灵光,如同被一层厚厚的、由无尽悲伤与绝望凝结成的灰黑色坚冰死死包裹、冻结着!那精纯的药灵气息,正是这被冰封的核心在绝望中挣扎着透出的一丝微光!它渴望救治眼前的少年,却因核心被冰封,力量被极大削弱,只能艰难地延缓木质化的速度,根本无法根除!
“老…老师…没…没用的…”少年阿青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这‘枯木瘟’…百草囊…也…也救不了…我…我看到了…那…那株藤…”
“住口!”老者厉声打断,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绝望,“…百草囊…是药王传下的圣物…能解万毒…治百病…一定能救你!一定能!”他更加用力地将散发着微光的百草囊按在少年胸口,枯瘦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不甘的泪水。
然而,随着他的催动,百草囊散发的碧绿光晕非但没有增强,反而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变得更加微弱!囊袋核心那团被灰黑坚冰包裹的翠绿灵光,似乎因感受到老者绝望情绪的刺激,挣扎得更加痛苦,却依旧无法突破那绝望的冰封!
“老师…您…您别这样…”阿青虚弱地摇头,灰绿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百草囊…它在…在悲伤…它…它也很难过…”
悲伤?难过?
云铮心头剧震!灵匠之瞳瞬间捕捉到百草囊核心传递出的、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
“…主人…死…悲伤…”
“…药…救不了…救不了…”
“…力量…被锁…好冷…”
主人?死?悲伤?力量被锁?
“前辈!”云铮不再隐藏,猛地推开虚掩的木门,一步踏入屋内!
“谁?!”老者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瞬间爆发出警惕、绝望与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下意识地将百草囊死死护在怀中,枯瘦的身体挡在阿青身前,“出去!都给我出去!谁也不准动阿青!不准动百草囊!”
“前辈息怒!”苏砚紧随其后,连忙拱手,“我等并非歹人!此来只为查明‘枯木瘟’源头,或可相助一二!”
“相助?哈哈哈!”老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阿青,又指向窗外死寂的山谷,“看到没?这就是‘枯木瘟’!无药可解!连百草囊都…都…”他声音哽咽,老泪纵横,“…滚!都滚!谁也帮不了我们!”
“前辈!百草囊并非无力,是它的心…被锁住了!”云铮目光如炬,首指老者怀中散发着微弱碧光的囊袋,“它因主人的逝去而悲伤过度,灵性本源被绝望冰封!唯有化解其心结,才能释放它真正的生机之力!”
老者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怀中的百草囊,又猛地抬头看向云铮,枯槁的脸上交织着巨大的震惊、痛苦与一丝微弱的希冀:“…心结?…主人?…你…你怎么知道…药王大人他…”他猛地捂住嘴,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巨大的悲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药王?”苏砚瞳孔微缩,“可是当年以一身通天医术悬壶济世、最后却神秘失踪的‘回春圣手’林芝元?”
老者痛苦地闭上眼,缓缓点头,声音嘶哑:“…是…老师他…三年前…为了寻找克制一种…源自深渊的腐毒之藤…独闯这瘴疠岭深处…就…再也没回来…只留下了这…这沾着他血迹的…百草囊…”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整齐、早己被洗得发白、却依旧残留着大片暗褐色干涸血迹的粗布手帕。手帕上,绣着一个古朴的“药”字。当他拿出这方手帕时,怀中那黯淡的百草囊,竟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主人…血…悲伤…”百草囊的意念碎片更加清晰地传递到云铮识海。
真相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云铮和苏砚的心头。百草囊的悲伤,源于药王林芝元的陨落!而药王的陨落,很可能与那制造了“枯木瘟”的深渊腐藤有关!
“阿青刚才说…他看到了藤?”云铮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
老者猛地看向地上气息愈发微弱的阿青。阿青艰难地喘息着,灰绿色的手指指向木屋后方:“…后山…断崖…水潭…下面…好大的…灰色的藤…会动…在吃…吃山里的生气…”
腐藤本体!瘟疫源头!
“前辈!带我们去找那腐藤!”云铮眼神锐利如刀,“百草囊救不了阿青,是因为它的力量被悲伤冰封,更因为腐藤的源头未绝!只有摧毁腐藤,断绝瘟疫根源,再解开百草囊的心结,双管齐下,方有一线生机!否则,就算百草囊恢复,也难敌源源不断的疫毒!”
老者看着气息奄奄的阿青,又看看怀中黯淡的百草囊和那块染血的手帕,枯槁的脸上挣扎、犹豫,最终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他猛地将百草囊塞到云铮手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最后的信任:“…百草囊…交给你…我去带路!阿青…撑住!等老师回来!”
“苏兄,照看阿青!小七,跟我来!”云铮接过那散发着微弱清凉气息的兽皮囊袋,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钧的悲伤与希望。
老者不再多言,抄起墙边一柄药锄,率先冲出木屋,朝着后山方向疾奔而去!云铮紧随其后,小七化作一道白光跃上他肩头。
***
瘴疠岭后山,断崖之下。
眼前是一个被浓重灰绿色雾气彻底笼罩的深潭。潭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黑色,粘稠得如同石油,水面不断冒出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恶臭的灰绿色气泡。潭边寸草不生,只有嶙峋的黑色怪石,石缝间覆盖着厚厚的、不断蠕动着的灰绿色苔藓。
而深潭中央,矗立着一株巨大无比的、形态狰狞的怪藤!
它粗壮的藤蔓主茎如同扭曲的巨蟒,呈现出一种腐朽的灰绿色,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不断开合的细小吸盘口器!无数条稍细的藤蔓分支从主茎上蔓延开来,如同巨大的、蠕动的触手,深深扎入深潭的死水之中,或缠绕在潭边的黑色怪石之上!藤蔓上生长着稀疏的、形如骷髅头般的惨白色花朵,花蕊中不断喷吐着灰绿色的孢子雾气,融入周围的环境!
更可怕的是,在灵匠之瞳的视野里,这株腐心藤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搏动着的瘟疫与死亡核心!它散发着浓郁的灰绿色邪能,与笼罩整个瘴疠岭的能量场同源!无数道灰绿色的能量丝线,如同根须般从它身上蔓延开来,深深扎入大地深处,疯狂汲取着地脉生机!同时,它那些开合的吸盘口器,正贪婪地吞噬着从山谷各处汇流而来的“枯败”与“死亡”气息!每一次搏动,都向外辐射出更强烈的瘟疫孢子!
“就是它!腐心藤!枯木瘟的源头!”老者指着深潭中央的巨藤,枯瘦的脸上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恐惧,“老师…老师一定就是被它…”
话音未落!
仿佛感应到生人的气息和老者话语中的恨意,深潭中央的腐心藤猛地一震!主茎上那无数细小的吸盘口器齐齐张开,发出如同万蛇嘶鸣般的尖锐噪音!几条粗壮的灰绿色藤蔓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蟒,撕裂粘稠的空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和浓烈的恶臭,朝着崖边的老者、云铮和小七狠狠抽击、缠绕而来!藤蔓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腐蚀出丝丝白烟!
“小心!”老者厉喝,手中药锄灌注灵力,带着淡绿色的微光,狠狠劈向一根抽来的藤蔓!
铛!
药锄砍在藤蔓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藤蔓巨大的力量反震,将老者震得踉跄后退!而另一条藤蔓己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卷向他的脚踝!
“破!”云铮眼中厉芒一闪!短剑出鞘,剑锋之上附着着灵匠之瞳凝聚的破邪微芒,精准无比地斩在那条偷袭的藤蔓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冰雪!藤蔓被斩中的部位发出刺耳的哀鸣,瞬间焦黑萎缩!缠绕之势为之一滞!
“唧——!!!”小七发出一声怒鸣,小小的身体爆发出璀璨金光,化作一道闪电,锋利的爪子狠狠抓向另一根抽来的藤蔓触手!金光与灰绿邪能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然而,腐心藤的反击才刚刚开始!更多的藤蔓触手从深潭中、从怪石后疯狂涌出!如同无数条狂舞的毒蛇,铺天盖地般罩向三人!同时,那些骷髅头般的惨白花朵花蕊大张,喷吐出更加浓郁的灰绿色孢子浓雾!浓雾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精神侵蚀之力,瞬间将三人笼罩!
“屏息!护体!”云铮低喝,同时将怀中的百草囊紧紧按在胸口!百草囊感受到外界汹涌的疫毒邪能,那微弱的碧绿光晕猛地一亮!一股清凉的药灵气息扩散开来,勉强在云铮身周形成一层薄薄的碧绿护罩,抵御着孢子的侵蚀!
苏砚不在身边,云铮独自面对这恐怖的腐藤!他身形如电,在狂舞的藤蔓间惊险闪避,短剑化作道道寒光,每一次斩击都精准地落在藤蔓的节点或吸盘口器上,带起阵阵焦臭!小七则凭借着娇小体型和锋锐金爪,在藤蔓缝隙中穿梭,不断撕裂藤蔓的表皮,留下燃烧着金色火焰的伤口!
老者也挥舞着药锄,拼命抵挡,但他毕竟年老力衰,灵力也远不如云铮精纯,很快便险象环生!一根粗壮的藤蔓如同巨鞭,狠狠抽在他的背上!
噗!
老者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扑倒!与此同时,数根藤蔓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双腿和手臂!藤蔓上的吸盘口器疯狂开合,试图钻入他的皮肉,注入致命的枯败毒素!
“老师——!”深潭边的断崖上,传来阿青撕心裂肺的呼喊!苏砚搀扶着他,勉强站在崖边,看到下方险境,目眦欲裂!
“阿青…别…别过来…”老者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崖上模糊的身影,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舍。
“主人…死…悲伤…救…救不了…”百草囊的意念碎片在云铮识海中剧烈波动,传递着巨大的痛苦与无力感!它似乎又看到了药王陨落的一幕!
就是现在!
云铮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闪避身后袭来的藤蔓,硬生生用后背承受了一记重击!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但他借着这股冲击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被藤蔓缠绕的老者!同时,他强忍着伤痛和噬灵之咒的反噬,将全部心神、意志,以及《天工谱》中蕴含的法则伟力,注入灵匠之瞳!他的目光,带着洞悉万物、沟通灵性的本源意志,狠狠刺向怀中百草囊那被灰黑坚冰包裹的翠绿核心!
“百草囊!睁开眼看看!药王陨落,是为了寻找克制这腐藤、拯救苍生之法!他的死,是为了生!不是为了让你沉沦悲伤,放弃救赎!看看眼前!又一个生命即将因这腐藤而逝!你还要让药王的牺牲,再添一笔血债吗?!救他!用你的力量!完成药王未竟之事!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云铮的意念,如同惊雷,带着对药王牺牲的敬意与对生命救赎的渴望,狠狠撞入百草囊被冰封的核心!同时,他猛地将老者怀中那块沾染着药王干涸血迹的粗布手帕,按在了百草囊之上!
嗡——!!!
百草囊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碧绿色光华!光芒如同初春解冻的森林,带着浩瀚磅礴的生机与净化之力,瞬间照亮了整个阴暗的深潭!
“主人…血…意念…守护…苍生…”百草囊的意念不再断断续续,而是如同洪流般清晰、坚定!那包裹着核心的、由无尽悲伤凝结的灰黑色坚冰,在药王遗物和云铮意念的双重冲击下,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碎裂声!无数道巨大的裂痕蔓延开来!
“破!”
随着云铮心中一声怒吼,灵匠之瞳的力量化作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布满裂痕的坚冰之上!
轰——!!!
灰黑色的坚冰彻底爆碎!湮灭!百草囊核心那团被压抑了太久的翠绿灵光,如同挣脱牢笼的翡翠太阳,爆发出纯净、浩瀚、足以净化一切污秽的磅礴生机!
“吼——!!!”
碧绿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潮汐,瞬间席卷整个深潭!光芒所及,那些缠绕老者的灰绿藤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污物,发出凄厉的哀鸣,瞬间枯萎、焦黑、化为飞灰!老者身上的枯败毒素也被瞬间净化!
扑向云铮和小七的藤蔓触手,在碧绿光芒的照耀下,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动作瞬间变得迟滞、扭曲,表面冒出滚滚浓烟!
深潭中央的腐心藤主茎,更是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咆哮!它那巨大的藤蔓疯狂扭曲、抽打!惨白色的花朵在碧光中迅速枯萎、凋零!喷吐的孢子浓雾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被净化、驱散!笼罩整个瘴疠岭的灰绿色能量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波动、崩塌、消散!
“就是现在!毁其核心!”云铮强撑着身体,对着上方断崖厉喝!
早己蓄势待发的苏砚,眼中精光爆射!他双手飞速结印,将全部灵力注入指间一张刻画着复杂雷霆纹路的紫色符箓!符箓爆发出刺目的雷光!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诛邪!”
轰咔——!!!
一道水桶粗细、散发着煌煌天威的紫色狂雷,撕裂浓雾,如同天罚之矛,精准无比地劈向深潭中央那因百草囊净化之力而陷入巨大痛苦、防御大开的腐心藤主茎核心!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狂暴的雷霆之力瞬间将巨大的腐藤主茎吞没!刺目的雷光中,藤蔓发出最后的、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寸寸断裂、焦黑、化为漫天飞灰!深潭的死水被蒸发大半,露出底下漆黑的淤泥!残存的藤蔓分支如同失去生命的死蛇,纷纷软塌、枯萎!
瘟疫之源,腐心藤,灭!
碧绿色的光芒缓缓收敛。百草囊静静地悬浮在云铮身前,通体流转着温润内敛的翠绿光晕,散发着安抚灵魂、滋养生机的纯净气息。它轻轻飘向被苏砚搀扶下崖的老者和阿青。柔和的绿光如同温暖的手,轻轻拂过阿青那灰绿色、木质化的皮肤。
奇迹发生了!
阿青皮肤上那狰狞的木质化纹理,在绿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灰败的肤色重新变得红润!微弱的气息变得平稳有力!他茫然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焕发生机的世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阿青!”老者老泪纵横,紧紧抱住劫后余生的徒弟。
百草囊完成了使命,绕着云铮轻盈地旋转了一圈,最后化作一道凝练的翠绿流光,投入云铮手中的《天工谱》。
怀中的图谱变得温热而充满生机。云铮取出图谱,翻开新的一页。只见书页之上,光华流转,那古朴的兽皮囊袋图案栩栩如生,囊袋表面的草木纹路清晰灵动,散发着柔和的碧绿光晕。图案下方,一行新的金色古篆缓缓凝聚:
【百草·苏】
囊承仁心,悲锁回春。血痕点醒,枯木逢辰。一念向生,万毒难侵。
一股磅礴、清新、如同雨后森林般充满无限生机的暖流,从图谱中奔涌而出,瞬间冲刷云铮全身!这股力量充满了滋养万物、驱邪扶正的伟力,不仅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伤痛和噬灵之咒的反噬,更让体内那股如影随形的虚弱感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澎湃的生命源泉,被极大地驱散、替代!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活力与治愈感油然而生。
他合上图谱,看着劫后余生相拥而泣的老者师徒,看着深潭边渐渐恢复生机的土地,心中充满了慰藉。百草回春,枯木逢辰。
三人带着老者师徒,离开了这片重获新生的瘴疠岭。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走出谷口,踏入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时——
异变陡生!
前方、左侧的树影下,两道深灰色斗篷的身影(影狩)无声浮现。而右侧山坡的一块巨大青石上,不知何时,竟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并未穿着斗篷,而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灰袍,身形瘦削,面容普通,约莫西十许岁,看起来如同一个落魄的游方郎中。他手中把玩着一株刚从路边采下的、开着紫色小花的药草,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走来的云铮一行。
然而,在云铮的灵匠之瞳视野里,这个灰袍人周身,却笼罩着一层如同深潭般内敛、却比影狩更加深邃、更加粘稠的灰暗气息!那气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己悄然笼罩了这片区域!他手中那株看似普通的紫色药草,其根须部位,竟缠绕着丝丝缕缕与腐心藤同源的灰败死气!
“呵呵…”灰袍人轻轻捻碎了手中的紫色小花,任由沾染着灰败死气的汁液滴落在青石上,发出滋滋的轻响。他抬起头,目光温和地落在云铮怀中的《天工谱》上,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百草回春…枯木逢辰…好手段。”
“…只可惜…这‘逢辰’之机…幽泉大人…也想分一杯羹呢…”
“…交出图谱…或者…”
他顿了顿,温和的笑容依旧,眼神却骤然变得如同万载寒冰,一股远比影狩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冰冷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压下!
“…让此地…再多添几具…试药的枯木如何?”
幽泉的猎手,不仅如影随形,这一次,更是派来了真正执掌“疫病”与“死亡”的…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