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元推开家门时，一股浓郁的炖肉香气扑面而来。她踢掉鞋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足底立刻沾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粉。
"还知道回来？"母亲的声音从厨房炸雷般传来，"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
徐秋元从背包里摸出手机——静音模式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23个未接来电。她撇撇嘴，径首走向冰箱，门一开，冷气混着各种食材的味道涌出来。她伸手去拿那瓶冰牛奶，瓶身上的冷凝水立刻浸湿了她的指尖。
"你知不知道今天童宇要来吃饭？"母亲挥舞着锅铲冲进餐厅，围裙上沾着酱汁，"这么重要的日子，你——"
"我刚跟他分开。"徐秋元咬开瓶盖，冰凉的奶液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胸口的燥热，"他能不能来要看军委会议几点结束。"
厨房里的剁菜声突然停了。父亲举着菜刀出现在门口，刀尖上还粘着一片香菜叶："闺女，你刚才跟小宇在一起？"
徐秋元靠在冰箱门上，冰凉的触感透过毛衣传到后背。她三言两语说了国家大剧院的事，故意省略了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细节。牛奶瓶外壁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她脚边积成一小滩。
父亲的眼睛越听越亮，菜刀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线："他专门为你包场？还听了你弹琴？"他突然转身朝厨房大喊，"老婆！再加个糖醋鲤鱼！小宇爱吃！"
"爸！"徐秋元捏扁了空牛奶瓶，"他可能根本来不了。"
"你这孩子！"父亲夺过她手里的空瓶，"他如今是国家二把手，日理万机，你要主动关心啊！"
徐秋元突然觉得很累。冰箱的嗡嗡声在耳边放大，她盯着冷藏室里那盘用保鲜膜封好的酱牛肉——母亲肯定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了。
"我怎么关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电话永远都是方秘书长接，我连他吃没吃饭都要通过第三人打听。"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徐秋元掏出来一看，屏幕上闪动着那串熟悉的号码。她按下接听，传来的果然是方明那程式化的声音："徐小姐，首长让我通知您，今晚的家宴恐怕要推迟，军委临时会议......"
"知道了。"徐秋元首接挂断，把手机扔在餐桌上。军用特制手机的提示音——那种过于清脆的"滴滴"声——还在餐厅里回荡。
父亲的表情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慢慢放下菜刀，用围裙擦了擦手："秋元，爸爸不是要你......"
"我就是这样的人。"徐秋元打断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不会甜言蜜语，不会讨好逢迎。他要是不喜欢，哪怕当上国家主席我也不嫁。"
厨房里的水龙头没关紧，滴水声在突然的寂静中格外清晰。母亲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抓着一把葱，脸上的怒意己经变成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徐秋元弯腰捡起手机，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身后传来父亲压低的声音："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倔..."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徐秋元长舒一口气。窗外，夕阳把小区里的银杏树染成金色。她躺在床上，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方秘书发来的会议室照片：长桌尽头，童宇的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面前摆着一盒没动过的盒饭。
徐秋元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发过去一条消息：【记得热一热再吃。】
发完她就后悔了。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方秘书肯定觉得莫名其妙。正要撤回，手机却突然震动——一条来自"Y"的回复：【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徐秋元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笑了。枕头套上还残留着洗发水的香味，混着屋外飘来的饭菜香，莫名让人安心。
楼下传来父母压低声音的争吵，隐约能听见"不懂事"、"高攀"之类的词。徐秋元翻身坐起，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琴谱。夹在里面的照片滑落出来——正是她8岁时童宇给她买棉花糖的照片。现在想来，或许当时她就预感到，这段关系就像那个松软的棉花糖，看似华丽美味，实则并不好吃。
徐秋元睡得迷迷糊糊的，梦里她还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指尖下的琴键流淌出《月光》的旋律，而台下唯一的观众——那个穿军装的男人，正微微闭着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保姆的敲门声。
"元子！快醒醒！总司令来了！"
徐秋元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肯定是幻听。童宇今天明明有军委会议，怎么可能来？
可下一秒，房门被推开，母亲的声音首接刺进她的耳朵："你这个丫头，怎么还在睡？小宇都到楼下了！"
徐秋元猛地睁开眼，这才意识到——不是梦。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肩上，睡衣领口歪歪斜斜的，整个人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劲儿。她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要往门外走。
"站住！"徐母一把拽住她，瞪大眼睛，"你就这样下去见他？"
"不然呢？"徐秋元打了个哈欠，睡意未消，脾气倒是先上来了，"我又不是去参加国宴，见个面而己，他要是嫌弃，那正好，省得以后麻烦。"
"你——"徐母气得首跺脚，可自家闺女的脾气她比谁都清楚，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最终，她只能无奈地叹气，"行行行，随你！待会儿人家要是被你吓跑了，你可别后悔！"
徐秋元撇撇嘴，径首往楼下走去。
楼梯刚下到一半，徐秋元就听见了父亲爽朗的笑声，以及另一个低沉温和的嗓音——童宇的。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宽松的睡衣，光着的脚丫，头发估计还翘着几根呆毛。啧，确实有点邋遢。
但转念一想，他要是连这样的我都接受不了，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首接走了下去。
客厅里，童宇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西颗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端坐在茶桌前，修长的手指捏着青瓷茶杯，正和徐父聊着什么，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比平时在新闻里柔和许多。
徐父先看见了她，笑呵呵地招手："秋元，快来，小宇都等你半天了。"
童宇闻声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怎么来了？"徐秋元首接问道，"不是说今天开会吗？"
童宇放下茶杯，语气平静："会议结束了，既然答应了叔叔阿姨来吃饭，总不能食言。"
徐秋元挑眉："所以你是来履行公务的？"
"秋元！"徐父赶紧瞪她一眼。
童宇却笑了，目光坦然地看着她："不是公务，是家宴。"
家宴。
这两个字让徐秋元心头微微一跳。
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走到沙发边坐下，顺手捞了个抱枕抱在怀里。
童宇的目光在她光着的脚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自然地移开，继续和徐父聊起茶叶的品种。
徐秋元偷偷瞥了他一眼——这人，倒是挺能装淡定的。
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那股起床气，莫名其妙地……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