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圣殿的穹顶像倒悬的星河,那些液态的星光缓慢流动,偶尔滴落的光珠在半空中就汽化成朦胧的雾霭。
苏慕尘躺在光流编织的平台上,心口的空洞边缘,细碎的金芒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点一点地飘向穹顶。
"心脉寸断,灵基崩解。"白袍长老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回音。
"星纹之力强行粘合,不过是..."他顿了顿,长袍下的手指微微收紧,"沙上筑塔。"
慕容春雪跪在光台边,星芒右指死死抵住苏慕尘的掌心。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就像捧着一捧雪。
金光从她指尖源源不断地涌出,却像是倒入漏底的桶,怎么都填不满。
"停下...求你停下..."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额间的星纹因为过度使用而灼热发烫。
在她的"内视"中,苏慕尘体内那条曾经奔腾如江河的太虚灵力,现在只剩下几缕细流。
河床干裂,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裂缝,最可怕的是心窍处,那里己经变成了一个黑洞般的虚无,正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没...用啦。"苏慕尘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勾了勾,那力道轻得像是蝴蝶振翅。
他努力想扬起嘴角,却只牵动了一片苍白的皮肤。
"我们舒家...祖传的...阎王愁针法..."他断断续续地说,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这次...愁死阎王...也...没辙..."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秦雅琪浑身缠满绷带,小咕正用触须往她伤口上喷一种发光的雾状物。
"疯婆子...下次...别那么虎..."他虚弱地笑了笑,"你那招...社会主义破颜拳...姿势...丑死了..."
"虎你大爷!"秦雅琪想吼,却呛出一口血。
绷带迅速被染红,但她顾不上擦,只是死死盯着苏慕尘。
"老娘...是给你报仇!"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谁让你...挡..."她猛地别过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李慕白跪坐在另一侧,仅剩的半边镜片上布满了裂纹。
他面前悬浮着一个复杂的三维投影,那是苏慕尘的生命图谱。
绿色的光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像是一盏盏被吹灭的灯,"熵增不可逆..."
他喃喃自语,手指在虚空中徒劳地抓挠,"灵能结构塌陷临界点己过...需要负熵注入...”
他突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白袍长老,"但鸿蒙基础法则里没有这个设定!"
"有的。"白袍长老突然抬手,圣殿穹顶的星光如百川归海般向他掌心汇聚。
那些光流旋转着,最终凝成一枚繁复到令人眼花的星辰符文。"以'守望者'之名,引动'星葬'法则。"
符文缓缓落下,温柔地笼罩住苏慕尘逐渐透明的身体,"灵归星海,身化法则,这是..."他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最后的体面。"
"体面?!"慕容春雪猛地抬头,眼中的金芒暴涨。
她不顾一切地将星芒右指按向那枚星辰符文,试图逆转它的轨迹。
"我不要什么体面!我要他活!"两股浩瀚的力量碰撞,无声的冲击波在圣殿内激荡。
光流平台开始龟裂,细小的碎片漂浮起来,像是一场倒流的雪。
"春雪!"青羽失声惊呼,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停下!"白袍长老的声音突然严厉,"你会被法则反噬!那种痛苦连星辉都..."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轻轻覆上了慕容春雪的手背。
苏慕尘的身体己经半透明,能透过他看见下方的光流平台,但他的眼神依然清晰。
"笨啊..."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神奇地穿透了能量的轰鸣,"还记得...潘家园...那个...缠枝莲的...戒指吗?"
慕容春雪浑身一震,疯狂涌入符文的力量突然一滞。
苏慕尘的手指颤抖着,探入自己那己经半透明的西装内袋。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当他终于取出那个天鹅绒小盒时,手指己经透明得能看见里面的骨骼轮廓。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枚古朴的银戒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
戒身缠绕着精细的枝蔓,托起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莲心处嵌着一点极细微的星芒碎屑——那是他心脉崩解时,慕容春雪星芒之力强行粘合进去的一丝本源。
"本想...等...夕阳...鼓楼...豆汁儿...时候..."他断断续续地说,眼神开始涣散,"现在...套上...算...利息..."
慕容春雪的指尖颤抖得厉害,几乎捏不住那枚小小的银戒。
当她终于将它套进无名指时,戒圈内侧镌刻的微缩符文突然亮起。
温暖的金线顺着她的血脉逆流而上,与她额间的星纹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苏慕尘看着她指间的银戒,涣散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满足,"赚了..."他的嘴唇几乎不动了,慕容春雪不得不俯身将耳朵贴上去。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药香,那味道让她想起第一次在慕容家见到他时的情景。
微弱的气流拂过她的耳垂:"泡到了...慕容家的...女总裁..."
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滑落。
苏慕尘的身体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星尘,它们像是有意识般,在她戴着戒指的手指上缠绕数圈,才恋恋不舍地升向穹顶,汇入那片永恒的星辉长河。
圣殿里安静得可怕。
秦雅琪死死咬着缠满绷带的手,鲜血从指缝渗出,滴在白玉地面上,像是一朵朵小小的红梅。
李慕白颓然坐倒,破碎的镜片从鼻梁滑落,露出那双空洞的眼睛。青羽捂着脸,肩膀无声地抽动。
慕容春雪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指间的银戒在星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戒圈内的符文像是有了生命般微微搏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泪终于坠落,"嗒"的一声轻响,在光流平台上溅起一小圈金色的涟漪。
白袍长老叹息着,星光在他手中凝成一支晶莹的笔。
"守望者苏慕尘..."他在虚空中写下这个名字,每一笔都带着沉重的回响,"魂归星海,身化法则。"
笔锋落下的瞬间,圣殿外的无垠虚空中,一点微不可查的金芒悄然亮起。
它太微小了,像是黑暗中的一粒萤火,却又那么坚定,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