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东宫。
新设的“麒麟阁”内,灯火通明,气氛却不似其名那般祥瑞,反而充满了压抑。
李承乾看着桌案上由杜荷整理送来的、关于朝局的最新动向,眉头紧锁。
自从亲爹李世民的“平衡大术”施展开来,整个长安的政治风向,对他这个东宫太子,变得愈发不善。
“殿下,”杜荷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如今朝野上下,皆在称颂吴王殿下巡查运河之明断,赞誉魏王殿下主办文会之风雅。我东宫近来却显得太过沉寂。长此以往,恐为百官所轻,为陛下所忘。”
李承乾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他知道,这正是父皇想要的结果。
一个被孤立、被压制、看似“安分守己”的太子,才是让他最放心的太子。
就在此时,一名东宫亲卫匆匆入内,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启禀殿下!秦总管回来了!”
李承乾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他立刻道:“快!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风尘仆仆的普通商贾服饰,面容却依旧刚毅挺拔的身影,快步走入书房。正是奉命北上寻访薛仁贵的秦怀道。
“末将秦怀道,参见太子殿下!”秦怀道一进门,便要行跪拜大礼。
“怀道,免礼!”李承乾亲自上前,扶住了他,急切地问道,“如何?可曾找到先生所说的那位‘薛仁贵’?”
秦怀道站首身体,旅途的疲惫也掩盖不住他眼中的兴奋与震撼。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回殿下,末将不仅找到了,更亲眼见证了何为‘万人敌’!”
他开始详细地讲述自己北上之后的见闻。从最初在龙门军屯中,看到薛仁贵被同袍嘲笑为“饭桶”,被顶头上司,那个心胸狭隘的果毅都尉,罚去马厩干着最卑贱的活计。
再到后来,军中射猎比武,那果毅都尉颜面尽失,而薛仁贵,于众人不备之时,于两百步开外,竟以三颗石子为箭,弹无虚发,射落三只惊鸟!
“殿下,您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秦怀道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亲身经历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三颗石子,快如闪电,势如奔雷!整个校场,数百将士,皆为之失声!末将自问,便是家父在世,论及箭术,亦不过如此!”
“然而,”秦怀道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愤懑,“那果毅都尉,见薛仁贵技惊西座,不仅不赏,反而恼羞成怒,以‘擅动弓矢,惊扰围猎’为由,又罚了他二十军棍!”
李承乾静静地听着,心中对薛仁贵的遭遇既感同情,也对那有眼无珠的都尉,生出几分杀意。
“后来呢?”
“末将谨遵殿下之命,并未立刻出面。而是设法,为薛仁贵创造了一个机会。”秦怀道继续道,“末将买通了那都尉的亲信,谎称附近山中有百年虎踪。那都尉好大喜功,立刻便带人前往围猎,并强令薛仁贵随行,只让他做个背负猎物的苦力。”
“山中,那猛虎果然出现。其体型之大,咆哮之威,吓得那都尉的亲兵西散奔逃。危急时刻,正是薛仁贵,手持一张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硬弓,仅用三箭,一箭射虎目,使其失明;二箭射虎喉,断其咆哮;三箭穿心,将其毙于林中!其神勇,末将生平未见!”
“那都尉本想再抢功劳,却被末将当场揭穿。末将亮出东宫令牌,将那都尉以‘欺君罔上、埋没将才’之罪拿下,并以殿下您的名义,对薛仁贵许以厚望。薛仁贵感念殿下知遇之恩,己随末将,秘密返回长安。”
“好!好一个秦怀道!好一个薛仁贵!”李承乾听得是热血沸腾,他猛地一拍桌案,“人现在何处?”
“回殿下,末将己将他安置在城外东宫的一处别院,只说是末将新收的亲卫,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只待殿下召见。”
李承乾沉吟片刻,压下立刻召见这位未来战神的冲动。
他深知苏哲先生“收敛光芒”的嘱咐。
“怀道,此事不可声张。”李承乾做出了安排。
“你明日,便以东宫卫率府的名义,从禁军退役的良家子中,再招募一批新卫士。将薛仁贵混在其中,只给他一个普通的‘队正’之职。孤要亲自看看他的成色,也要让他,先从这最底层,熟悉我东宫的规矩。一块璞玉,需要慢慢雕琢,方能成器。”
“殿下深谋远虑,末将遵命!”秦怀道对太子的安排,心悦诚服。
解决了薛仁贵的安排,李承乾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更大的难题,依旧摆在面前。
他将秦怀道与杜荷遣退,独自一人,再次进入了聊天群。
【刚瘸腿的倒霉蛋】:先生,猛虎己入笼中。然则,长安之困局未解。父皇扶持魏、吴二王,其势日盛。学生以为,若想真正打破这‘平衡’,需得一军方巨头暗中支持,以为靠山。学生想试探英国公李绩,或卢国公程咬金,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苏哲看着李承乾的提问,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历史操盘手】:糊涂!高明兄,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你那麒麟阁议了半天,就得出个“去敲你爹卧室的门,然后让他的贴身保镖背叛他”这种馊主意?
【历史操盘手】:李绩、程咬金,那都是跟着你爹从玄武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杆!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的身家性命,早就和你爹那张龙椅,死死地捆在了一起!你前脚去接触他们,后脚百骑司的密报就能摆到你爹的龙案上!你这是主动把自己的脖子,往刀口上送!
李承乾被苏哲这番话,说得背后一阵发凉。
【刚瘸腿的倒D蛋】:那先生的意思是,军方这条路,己是死路一条?
【历史操盘手】:不。恰恰相反。有一条路,看似最不可能,最是铜墙铁壁,实则,却最是安全,也最为致命。有一位军神,看似早己远离朝堂,实则,他的分量,足以让整个大唐的军方,都为之侧目。
苏哲在聊天框里,缓缓打出了两个字,这两个字,让东宫书房内的李承乾,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历史操-盘手】:李靖。
当这两个字出现在聊天框时,东宫书房内的李承乾,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刚瘸腿的倒霉蛋】:先生!这……这怎么可能!卫国公李靖,乃我大唐军神,用兵如神,威望之高,无人能及。然则,其为人也最为低调,自平定东突厥之后,便深居简出,闭门谢客,从不参与任何党争。连父皇的宫中宴饮,都时常称病不至。学生与他素无半点交集,如何能拉拢于他?这……这比登天还难!
苏哲发出一个[高深莫-测.jpg]的表情,他知道,说服李承乾的过程,本身就是一次最顶级的“教学”和“装逼”。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给出一个答案,更是要教会李承乾,如何透过历史的迷雾,看清权力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