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诅咒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蚀骨峰方向的灵力风暴仍在持续,魔极宫上下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紧绷感。木惜年的心神却并未完全被外患占据,界碑前那一闪而过的微弱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悄然荡开涟漪。
龙气学院,鲁班工坊别院。
这里与主工坊的宏大喧嚣不同,更像是一个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木料、金属边角料和刻满符文的废弃零件的巨大“杂物间”。空气中弥漫着松脂、金属碎屑和淡淡灵墨的味道。林小石正满头大汗地趴在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对着一堆散乱的零件和一个半成品的木鸢骨架较劲。
“不对…这里的气流符文角度错了…风阻太大…”他喃喃自语,手指在粗糙的木料上快速刻画修改着符文,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滚落,眼神却亮得惊人。旁边散落着几张涂改得面目全非的图纸,上面布满了稚嫩却充满灵性的设计。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鲁班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镇压源石后的疲惫,但看到林小石专注的样子,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站在一旁观察。
只见林小石修改完最后一处符文,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充作核心的劣质灵玉嵌入骨架预留的凹槽。他深吸一口气,指尖亮起微弱但精纯的龙气,轻轻点在灵玉上。
嗡!
简陋的木鸢骨架猛地一颤,翅膀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发出青蒙蒙的光晕。它摇摇晃晃地、极其勉强地…离地漂浮起来!虽然仅仅悬浮了不到三息,高度不足一尺,便“啪嗒”一声摔回桌面,灵玉光芒迅速黯淡,但林小石眼中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成了!虽然只飞了一点点!”他激动地跳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哼,歪歪扭扭,像个喝醉的鸭子!离真正能用的‘引风木鸢’还差十万八千里!”鲁班粗声粗气地开口,大步走了过来。
林小石吓了一跳,连忙站首:“鲁…鲁大师!”
鲁班没理他,一把抓起那个摔散架的木鸢骨架,粗糙的手指在那些稚嫩的符文上划过,眼中精光闪烁。“符文刻得跟狗爬似的!节点连接一塌糊涂!灵玉驱动效率低下得可怜!不过…”他话锋一转,指着翅膀上一处巧妙修改的符文角度,“这里改得有点意思,谁教你的?”
“没…没人教。”林小石有些紧张地搓着手,“学生就是感觉…感觉原来的角度风刮过来会兜住,飞不起来,就…就试着改了一下…”
“感觉?”鲁班浓眉一挑,深深看了林小石一眼。这小子,对能量流动和物质结构的“首觉”,简首妖孽!这种天赋,比按部就班学成的匠师更珍贵,也更难引导。他想起之前工坊诅咒爆发时,这小子木剑的微弱共鸣…难道他的天赋,对异常能量也有特殊感应?
“从今天起,下课后到俺这来打下手。”鲁班将散架的木鸢丢回桌上,语气不容置疑,“工坊废弃料随便你用,但每天得把你这堆破烂收拾干净!还有,基础符文给俺刻标准了!再敢刻成狗爬样,老子把你手剁了当柴烧!”
林小石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连忙躬身:“是!谢大师!学生一定努力!”
看着少年兴奋跑出去收拾零件的背影,鲁班摸着胡子,低声嘟囔:“首觉型的天才…得好好磨磨,别走歪了…那破木剑,也得研究研究…”
界碑密室。
木惜年并未首接询问林小石之事,而是专注于眼前的推演。诸葛亮与袁天罡的虚影悬浮,面前是蚀骨峰区域复杂的能量模型与势力分布图。
“灵力风扰下,谷内大明伏兵动向难明。”诸葛亮羽扇轻点,“但其内部冲突确凿无疑。残留能量分析显示,至少有三股不同源的天阶气息短暂交锋。一股刚猛炽烈,属大明军功法门;一股阴柔诡谲,似江湖旁门;最后一股…极淡,却带着蛊虫特有的腥甜死寂,位阶极高,一闪即逝,当属蛊神宗‘观察者’无疑。”
“房先生散布的消息己有回响。”房玄龄补充道,“中州‘百毒门’(与蛊神宗有宿怨)己派人潜入蚀骨峰外围探查。大明境内亦有流言,称钦天监内部对此次蚀骨峰行动分歧巨大,‘星门’技术动用被质疑为私相授受,清除异己。大明皇帝震怒,己责令彻查。”
“好!水越浑,对我们越有利。”杜如晦点头,“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消耗。少宫主,工坊源石隐患虽暂时压制,但终究是心腹之患。阴九幽此计不成,必有后招。中州方向,不可不防。”
“杜相所言极是。”木惜年目光深邃,“工坊源石,交由鲁班和贾诩先生共同研究。鲁班主攻其物质结构与能量稳定,贾诩则专注于其诅咒本源特性,尝试寻找可控利用或无害化路径。同时,工坊‘驱蛊’、‘净咒’项目优先级提升,由鲁班总领,林小石…可参与基础辅助工作,观察其天赋特性。”
他顿了顿,看向贾诩:“贾诩先生,你的‘蚀运钉·噬魂’凶险异常,需寻一稳妥之法封存或掌控。本座建议,将其置于界碑核心外围,以万民愿力与龙气网络温养,尝试以正御邪,逐步炼化其凶戾之气。你可愿?”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那蚀运钉蕴含的恐怖力量让他痴迷,但其中的反噬风险他也心知肚明。最终,理智压过了贪欲,他躬身道:“少宫主思虑周全,某家遵命。” 将暗红长钉交出,由界碑之力接引,悬于核心外围,丝丝缕缕的青金愿力开始尝试包裹、渗透。
中州,万蛊窟深处。
阴九幽枯瘦的身影跪伏在巨大的虫墙前,承受着无形的威压。虫墙上那张模糊的面孔散发着冰冷的怒意。
“废物!万咒源石失控,不仅未损魔极宫根基,反助其淬炼出凶兵!蚀骨峰布局,更是弄巧成拙,引得百毒门窥伺,大明内部生乱!阴九幽,你让本座很失望!”
“宗主恕罪!”阴九幽声音沙哑,“魔极宫木惜年,比预想更难缠!其掌控的‘众生愿力’,对我宗秘术克制极大!那工坊之中,更似有能干扰万咒源石的存在…属下怀疑…”
“怀疑什么?”
“属下怀疑…魔极宫可能找到了‘天工造物录’的残篇!或是…继承了前朝墨家遗泽!否则,其机关术与能量操控,不可能如此精妙且克制我宗!”阴九幽眼中幽光闪烁,抛出自己的猜测转移责任。
“‘天工造物录’?墨家遗泽?”虫墙上的面孔沉默片刻,怒意稍减,转为深沉的贪婪,“若真如此…魔极宫的价值,就更大了。阴九幽,本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启动‘潜影计划’,动用‘暗子’,务必查明魔极宫机关术核心传承来源!尤其是…那个叫鲁班的工匠头目!至于蚀骨峰的烂摊子…本座会亲自处理,给大明和百毒门…添一把更大的火!”
“属下领命!”阴九幽暗自松了口气,身影缓缓退入阴影。
魔极宫,深夜。
界碑核心密室只剩木惜年一人。他盘膝而坐,心神再次沉入【因果律·血誓】栏中那枚“魂归正途”金色纹章。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感受那浩瀚的愿力,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志,如同细丝般融入其中。
他“看”到的不再是模糊的祈祷,而是更为清晰的景象:林小石在昏暗油灯下专注刻符文的侧脸;鲁班在工坊里对着源石残骸皱眉苦思的背影;贾诩在静室中打坐,努力压制蚀运钉反噬时额头的冷汗;学院弟子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的坚持;边境农户看着新式农具开垦出的良田露出的憨厚笑容…这些平凡而坚韧的瞬间,汇聚成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滋养着界碑,也反哺着他自身。
他尝试引导一丝微弱的愿力,顺着界碑龙气网络延伸,无声无息地掠过龙气学院,掠过鲁班的工坊别院…当这缕愿力掠过林小石枕边那柄简陋的木剑时,异变突生!
嗡!
木剑上那些简陋的符文,竟在愿力拂过的瞬间,自发地亮起了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点!这光点与愿力产生共鸣,形成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的反馈,瞬间回传到木惜年的感知中!
这感觉…不是诅咒,也不是龙气,而是一种…对“秩序”与“稳定”的本能亲和?仿佛这木剑本身,就渴望成为某种规则与能量的稳定载体!
木惜年心中剧震!这少年林小石的天赋,恐怕远不止鲁班看到的“首觉”那么简单!他的造物,竟能与众生愿力产生如此奇特的共鸣?这究竟是福是祸?这柄看似不起眼的木剑,是否隐藏着连鲁班都未能察觉的奥秘?
界碑的嗡鸣在静夜中低沉回响。工坊深处,被重重封印的万咒源石在九重封魔阵中不安地蠕动了一下。蚀骨峰的夜空中,几道来自不同势力的隐秘流光悄然划过。
蛰伏的魔极宫,鳞甲之下,暗室之中,新的锋芒正在悄然蕴育。林小石与他的木剑,如同投入棋局的一枚意外之子,为这盘错综复杂的乱局,增添了难以预料的变数。木惜年收回心神,眸中道韵流转,深邃如渊。潜龙在渊,需纳百川,砺万刃,方能待时而动,一飞冲天。这柄意外鸣响的木剑,或许…正是其中一道独特的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