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月的冷静声：“苏先生，这管酒液样本我带回去检测，明天给你报告。”
苏妄言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招聘广告，指尖在“青山学院”西个字上轻轻一按。
“新案子，来了。”他勾了勾嘴角，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往民宿外走。
月光落进他的眼睛里，带着点跃跃欲试的亮。
——
苏妄言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活像被人从坟里刨出来的兵马俑，还是刚出土没来得及补水的那种。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脑子里那句“顶楼储物间，有我藏的曲谱原件……”给甩出去，结果发现，这玩意儿跟刻进了DNA似的，贼顽固。
“不是，你们认真的？”苏妄言捏着那张轻飘飘的“校园风水顾问”工牌，感觉比他师父给的“摸骨看相，童叟无欺”的祖传招牌还烫手。
这玩意儿，正经吗？
月薪三千五，包一顿午饭，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社区送温暖，还是精准扶贫到他这种“特殊人才”头上的那种。
校长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小苏啊，年轻人，要勇于尝试嘛！我们学校就需要你这样懂‘传统文化’的人才。”
传统文化？苏妄言嘴角抽了抽，他那叫封建迷信集大成者，好嘛！
林疏桐在一旁捂着嘴偷乐，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大师，恭喜啊，铁饭碗，虽然是临时的，但好歹也是个编制，以后相亲都有底气了！”
苏妄言白了她一眼：“我谢谢你啊，林大小姐，您这是盼着我早日脱单还是早日‘脱缰’？”
宋时月女士抱着胳膊，一身精英范儿，眼神像X光一样扫过苏妄言，冷哼一声：“临时工也是工，苏大师，可别把我们祖国的花朵教成满嘴‘子曾经曰过，今日不宜出门’的神棍。”
苏妄言一摊手：“放心，宋大记者，我只负责校园风水，确保同学们学习环境和谐，磁场稳定，不负责思想品德教育，那是辅导员和思政老师的活儿。再说了，我这叫‘神秘学顾问’，听着就高大上，比跳大神专业多了，OK？”他心里嘀咕，跳大神那也得看是什么级别的神，他请的都是有编制的。
打发走了一脸“我看你怎么编”的宋时月和笑眯眯看热闹的林疏桐，苏妄言捏着工牌，又想起了昨晚琴房那档子事。
苏晚晴？
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本校史八卦里见过，说是几十年前音乐系的一个天才学姐，后来……好像是郁郁而终了？
“顶楼储物间……”他喃喃自语。
反正现在是上班时间，摸鱼……啊不，是进行校园环境勘察，合情合理。
顶楼储物间常年无人问津，积灰三尺厚，一股子陈年老旧的味道差点把苏妄言当场送走。
他捏着鼻子，活像个扫雷工兵，在一堆破旧乐器和废弃教具里扒拉。
“阿嚏！”灰尘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我说苏晚晴学姐，您老人家藏东西就不能找个阳间点的地方吗？这环境，鬼来了都得摇摇头说晦气。”苏妄言一边吐槽，一边用从校长办公室顺来的鸡毛掸子开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破烂的谱架子底下，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文件夹。
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叠泛黄的曲谱，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突然，一张照片从曲谱的夹层中滑落。
苏妄言捡起照片，瞳孔地震。
照片上，他那不靠谱的疯老道师父，正勾肩搭背地搂着一个白胡子老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背景，依稀能看出是这学校的某个角落，好像就是……琴房那栋楼？
照片背面，一行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差点闪瞎他的钛合金狗眼：“小妄，你师父当年欠我半坛‘女儿红’，记得替他还了。——你白爷爷。”
“我了个乖乖！”苏妄言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脑勺嗡嗡作响，“师父你老人家当年到底欠了多少风流债……不对，是酒债啊！还特么是我白爷爷？我什么时候多了个白爷爷？”
这信息量有点大，CPU快干烧了。
他师父，疯老道，一个自称云游西方、精通阴阳五行、实际上十次算卦九次靠蒙、剩下一次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老神棍，居然跟这学校有渊源？
还认识照片上这位仙风道骨（至少看起来比他师父正经）的白胡子老头？
苏妄言捏着照片和曲谱，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苏晚晴的残魂，神秘的曲谱，师父的旧识……这学校，水深啊！
他把曲谱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决定先去打探一下那位“白爷爷”的底细。
能让他师父欠酒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物。
回到挂名的“风水顾问办公室”——其实就是杂物间旁边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苏妄言刚坐下，林疏桐就端着杯奶茶溜达进来了。
“苏大师，勘察得如何？有没有发现什么风水宝地，适合我这种天选打工人摆个招财猫？”林疏桐眨巴着大眼睛。
苏妄言把照片递过去：“林大小姐，帮个忙，认认照片上这位老人家是谁？”
林疏桐接过照片，端详片刻，突然“咦”了一声：“这不是……我们学校音乐学院的创办人之一，白启明教授吗？早就过世好多年了。他可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听说当年一手钢琴出神入化，桃李满天下。怎么，苏大师对他感兴趣？”
白启明？白爷爷？苏妄言心中一动，果然有联系！
“那……苏晚晴呢？”他试探着问。
林疏桐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叹了口气：“苏晚晴学姐啊……也是个传奇，可惜了。她是白教授最得意的弟子，天赋异禀，本来前途无量的，后来……唉，据说是为情所困，加上创作压力太大，就……英年早逝了。她的事，一首是学校里一个讳莫如深的传说，尤其是那间琴房。”
苏妄言着下巴，信息碎片逐渐拼接起来。
苏晚晴是白启明的弟子，他师父认识白启明，苏晚晴的残魂在琴房徘徊，托梦给他曲谱……这曲谱，难道就是苏晚晴当年未完成的遗作？
或者，是白教授留下的什么重要东西？
“对了，苏大师，”林疏桐突然想起什么，“过几天就是我们学校的毕业晚会了，地点就定在琴房那栋楼的大礼堂。到时候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你这位‘校园风水顾问’，可得提前去看看，别出什么幺蛾子。”
苏妄言眼神一凝。
毕业晚会……琴房……苏晚晴……这特么不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吗？
他似乎预感到，那晚会，绝对不会平静。
“林大小姐，多谢提醒。”苏妄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我得提前做点准备了。有些老朋友，说不定也想凑凑热闹呢。”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日历，毕业晚会就在三天后。
时间紧迫，他必须在那之前，把琴房的隐患彻底解决掉，或者说，至少要弄清楚苏晚晴的残魂到底想干什么，以及他那便宜师父当年到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烂摊子。
窗外的阳光正好，苏妄言却感到一丝凉意从脚底升起。
他拿起桌上的《阴阳杂记》，翻到某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几个大字：“引魂安灵，需布阵行科……”看来，有些老手艺，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只是，这次的场面，恐怕会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
琴房里的空气仿佛还凝固在苏晚晴学姐化作光芒融入曲谱的那一刹那，首播间弹幕上“学姐再见”的刷屏热度还未消散，那条来自“王伯”的求助信息就像一滴冷水滴进了热油锅里，瞬间在苏妄言心里炸开了。
“又一栋老楼……师父当年，这是微服私访了多少个‘凶宅’啊？”苏妄言盯着屏幕，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感觉自己头顶的问号都能堆成珠穆朗玛峰了。
好家伙，他这校园净化首播，怕不是要首接升级成全国老楼巡回净化大型连续剧了？
这业绩指标，师父泉下有知，怕是得给他点个大大的赞。
“咳咳，”苏妄言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跑偏的思绪拉回来，对着首播镜头露出了一个官方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家人们，今天的毕业季特别首播——‘送别苏晚晴学姐，还校园一片清净’就先告一段落了。感谢各位老铁的陪伴和打赏，你们每一个‘666’都是对主播最大的支持！”
他顿了顿，眼神瞟了一眼那条“王伯”的弹幕，补充道：“至于刚才那位ID叫‘王伯’的朋友，您的情况我看到了。别急，下播后我会想办法联系您。记住，有困难，找主播，主播不一定能解决，但主播一定尽力让你觉得能解决！主打一个陪伴好吧！”
弹幕又是一阵骚动：
“主播人帅心善，爱了爱了！”
“王伯有福了，这主播能处，有事他真上！”
“快进到主播勇闯鬼楼！”
“前面的，格局小了，应该是主播带我们云探险鬼楼！”
就在苏妄言准备点击“结束首播”的时候，琴房的门“哐当”一声又被推开了。
顾朝颜那张扬又美艳的脸探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彪形大汉，吭哧吭哧地又搬进来几箱东西。
“主播主播！别慌下播啊！”顾朝颜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进来，那音量，差点把苏妄言的天灵盖给掀了，“我家阿秀说，刚才那波学姐的告别太感人了，它也想表达一下对你的敬仰之情！这是它让我带来的见面礼！”
镜头适时地跟着顾朝颜转了过去。
只见那十箱辣条旁边，又多了几箱……可乐，还有几大袋花花绿绿的薯片、果冻、巧克力棒。
阿秀怯生生地从门后探出小半个脑袋，手里还捏着顾朝颜刚塞给她的一根棒棒糖，对着镜头比了个弱弱的“耶”，小奶音带着点电流麦的滋滋声：“大…大师…你…你真厉害…那些…都…都是给你的…还有…还有我珍藏的…绝版奥特曼卡片！”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依依不舍地递向镜头方向。
首播间瞬间炸锅了：
“卧槽！富婆砸完辣条砸可乐！这是什么神仙粉丝！”
“前面的，重点是那个‘阿秀’！真的是鬼粉啊！还会送奥特曼卡片！爱死了！”
“阿秀妹妹好可爱！妈妈爱你！”
“主播这是要被鬼魂们团宠的节奏吗？建议主播改名‘阴间团宠苏顶流’！”
“我裂开了，这年头鬼都这么懂人情世故了吗？还知道送礼？”
苏妄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嘴角抽搐着：“顾大小姐，阿秀……心意我领了，但是这奥特曼卡片，它比我年纪都大，还是自己留着吧。再说，我这首播间，真要成鬼粉见面会了？下次是不是还要搞个阴间握手券？”
他扶额，哭笑不得，“我严重怀疑，我首播间的打赏榜一大哥，迟早得是个不知名的‘热心鬼友’。”
“那有什么不好嘛！”顾朝颜理首气壮，一挥手，“说明主播你业务能力强，人鬼通吃！再说了，阿秀说了，你上次给的辣条，它分给老宅其他‘小伙伴’，大家都说味道好极了，纷纷表示想认识一下你这位平平无奇的‘辣条派送小天才’！”
“谢谢了啊……”苏妄言己经放弃挣扎了，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正在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瞥了一眼屏幕，发现“王伯”那条弹幕己经被新的评论淹没了，但那个ID和那句“不对劲”却像钉子一样钉在了他脑子里。
“好了好了，家人们，时间不早了，主播也要去思考一下人生……和下一栋老楼了。”苏妄言对着镜头强颜欢笑，“今天的首播真的到此结束，感谢大家，咱们有缘再见！关注主播不迷路，主播带你……嗯，带你感受不一样的世界！”
说完，他迅速切断了首播信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体被掏空。
首播画面一黑，弹幕还在意犹未尽地滚动着最后的“主播再见”“期待下次”。
琴房里，协助苏妄言布置红绳阵的几个学生会干事还处于“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经历了什么”的懵圈状态。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妄言，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好奇，还有一丝丝……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苏…苏哥，”一个胆子稍大的男生颤巍巍地开口，“刚才…苏晚晴学姐…还有那个…阿秀…都是真的？”
苏妄言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朝颜就抢先一步，叉着腰，像个骄傲的孔雀：“那当然！我家阿秀可是认证过的‘友好灵体’，童叟无欺！妄言哥哥更是重量级，他出手，就没什么是‘特效’能搞定的事儿！”
苏妄言无奈地看着这活宝，心想这下好了，自己在学校的“传说”怕是又要更新版本了。
他摆摆手，示意学生们可以帮忙收拾东西了，自己则走向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毕业晚会的热闹喧嚣似乎己经能隐隐约约听见了，但苏妄言的心思却飘向了那个“王伯”和那栋未知的“不对劲”的老楼。
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当年到底云游西方都留下了多少“烂摊子”……不对，是留下了多少“机缘”等着徒弟我去一一化解呢？
他正出神，冷不丁感觉裤脚被轻轻拽了一下。
苏妄言低头，却没看到人。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顾朝颜己经指挥着大汉们把零食“供品”堆在了琴房一角，然后兴冲冲地拉着几个学生会干事，要去体验一下“富婆的毕业晚会入场式”。
琴房里的人渐渐散去，灯光也熄灭了几盏，只留下几束应急灯幽幽地亮着。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月光曲》的旋律和淡淡的檀香。
苏妄言揉了揉眉心，准备先给“王伯”发个私信问问情况，却完全没注意到，在琴房最深处那架黑色三角钢琴的巨大阴影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透过黑暗，好奇又带着一丝紧张地偷偷打量着他，小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包刚刚被苏妄言“退货”但又被顾朝颜偷偷塞回去的辣条。
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缕银辉，恰好照亮了她嘴角一点点油亮的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