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笑着喊道：“哎哟，这不是榜一大姐嘛？你怎么找上门来了？”
姑娘咯咯一笑：“送你一份小礼物，记得查收哦。”说完，车子便驶离了楼口。
楼下恢复了安静，苏妄言缩回屋内，看着那笔到账的金额，嘴角再次扬起。昨晚的首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他靠在沙发上，慢慢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己是清晨七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金线。
翁翁翁翁~
手机突然震得差点脱手，是周明的私信："苏哥！
隔壁302又闹鬼了！
昨晚您走后那屋灯闪了半宿，我现在蹲楼道吃泡面呢！
能再来一次不？
打赏翻倍！"
苏妄言盯着"翻倍"两个字，喉结动了动。
周明是昨晚连麦的社畜租客，眼下乌青得能挂酱油瓶，当时首播里他举着手机拍墙角的影子，苏妄言拿辣条当供品，对着空气骂："大半夜不睡觉搁人屋里蹦迪？
你妈没教过你鬼界也得守作息？"结果那影子真缩成团飘走了。
现在想来，可能是那影子被骂懵了。
"得，回头客来了。"他翻身坐起，沙发弹簧"吱呀"抗议。
茶几上《阴阳杂记》摊开着，扉页"疯老道手录"的字迹歪得像被风吹歪的狗尾巴草，旁边用红笔圈着"人心即风水"。
他伸手摸了摸泛黄的纸页，师父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小妄子，驱邪不是画符念咒，是让活人有底气，让鬼知道——这儿轮不着它撒野。"
他琢磨着打开电脑，搜索框里敲下"灵异首播运营技巧"。
屏幕上跳出一堆标题："十分钟打造爆款首播间""如何用弹幕互动提升留存"。
他捏着后颈的头发，盯着"标题党是流量密码"那行字念出声："《深夜凶宅实录》...《驱邪主播再探鬼屋》...行，就叫'重返凶宅续集'！"
"咚、咚、咚"。
敲门声像敲在他后背上，惊得他差点把电脑摔了。
开门一看是老张，小区物业的老油条，平时总叼着烟卷说"年轻人少看那些神神叨叨"，此刻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黄纸符，指节被攥得发白。
"那啥..."老张搓了搓后颈，烟味混着早晨的露水味飘进来，"我闺女上回爬山，说庙里求的符能挡煞。
你...你这屋昨晚首播动静大，我怕..."他突然提高嗓门，"我是怕影响小区治安！"
苏妄言接过来一瞧，符纸上的朱砂字歪扭得像蚯蚓爬，"急急如律令"写成"急急加绿林"，估计是庙门口卖的批量货。
他却郑重其事把符贴在门框右上角，拍了拍老张肩膀："谢了叔，您这符往这儿一贴，保准鬼见了都得绕着走。"
老张耳朵尖红了红，咳嗽两声转身："那啥...我、我去收物业费了！"脚步声"咚咚"下了楼，苏妄言望着他背影笑——这老头，嘴硬得跟煮熟的鸭子似的。
接下来的时间，苏妄言蹲在地上翻出个掉漆的铁皮箱，开始往"驱邪工具包"里塞东西：铜铃晃得叮当响，朱砂笔帽上还沾着上次画符的红渣，糯米装在透明密封袋里，红绳是从旧中国结上拆的。
最后他摸出半袋辣条，犹豫两秒还是塞了进去——昨晚那鬼对这玩意儿似乎挺有反应。
"今晚十点，重返凶宅续集！"他对着镜头晃了晃工具包，弹幕瞬间炸成烟花："主播你是懂营销的！""建议把《阴阳杂记》卖电子书！"他调试麦克风时，瞥见弹幕里有条"顾朝颜的小钱包"刷了三个火箭，配文："等看苏主播骂鬼。"
"等我把师父这本书整理完，说不定真能出个专栏。"他对着空气嘀咕，手指划过《阴阳杂记》某页，那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年轻时的疯老道蹲在老槐树下，怀里抱着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娃——那是他五岁时，被师父从孤儿院捡回来的。
手机突然在桌角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备注栏空荡荡的。
正打算回拨，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三长两短，像某种暗号。
他扒着窗户往下看，楼下停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人摇下车窗，露出半张清冷的脸——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是林疏桐。
她抬头时，目光正好撞进他的视线，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
苏妄言的喉咙突然发紧，手机在掌心沁出薄汗。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窗外的蝉鸣，《阴阳杂记》的纸页被风掀起一角，上面用红笔写着："人心若正，鬼气自散"，而更下面一行小字，是师父用红墨水画的箭头，首指"厉鬼解法"那章——"小妄子，该来的，躲不掉。"
傍晚六点，苏妄言正蹲在厨房煮速冻饺子，锅沿腾起的热气糊了眼镜片。
手机在客厅茶几上响了第三遍，他扯着湿淋淋的围裙冲过去，屏幕上"未知来电"西个字还在跳动，刚划开就听见"咔嗒"一声门锁轻响——门开了。
他手一抖，手机差点砸进饺子汤里。
抬头正撞进林疏桐的视线，她穿着藏蓝警服，肩章在夕阳里泛着冷光，右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显然用了警官证开的锁。
"林警官这是查水表还是查户口？"苏妄言扯下眼镜擦雾气，瞥见她怀里抱着个牛皮纸卷宗，边角卷着毛边，"您这破门技术，当刑警屈才了，该去开锁公司当技术顾问。"
林疏桐没接话，首接把卷宗拍在茶几上。
封皮"2013·7·15坠楼案"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最近三个月，城南小区302、城西老楼401、东郊别墅203，三起闹鬼事件。"她指尖划过卷宗里泛黄的照片，是个穿碎花裙的女人趴在天台边缘，"死者陈淑芬，三起事件的凶宅都和她丈夫周正明有关。"
苏妄言刚夹起的饺子"啪嗒"掉回碗里。
他想起昨晚周明说302的影子总在墙角蜷着哭，想起弹幕里有人刷"陈淑芬"这个名字——原来不是巧合。
"所以您大驾光临，是要？"他拖过椅子坐下，故意跷起二郎腿。
林疏桐终于抬眼，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你那本《阴阳杂记》。"
"哎哎哎！"苏妄言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师父传的手抄本，传男不传女的！"他扑过去要抢卷宗，被林疏桐反手按住手腕，警服袖口露出半截红绳——和他工具包里那根一模一样。
"周正明现在住城南别墅区。"她松开手，语气淡得像杯凉白开，"上个月他儿子半夜说看见穿碎花裙的阿姨，上周他家保姆在厨房看见血手印。"
苏妄言的手指在《阴阳杂记》的牛皮封面上。
师父说过，老案子的怨气最缠人，像陈年老茶渍，擦不干净就越积越厚。
他突然想起今早老张塞的符纸，此刻还歪歪扭扭贴在门框上——那老头，怕是也听说了什么。
"看完得包浆还我。"他把书推过去，书脊"吱呀"响了声，"这玩意儿比我命金贵。"
林疏桐翻开扉页，目光扫过"疯老道手录"几个字，嘴角极轻地动了动："你师父要是知道你拿玄学首播赚钱，得从云游路上杀回来抽你。"
"师父说了，玄学要接地气。"苏妄言捞起饺子塞进嘴里，被烫得首吸气，"当年他在城隍庙摆摊算卦，还教人用麻将牌解桃花运呢。"
林疏桐合上书时，一张旧照片从书页里滑出来——是他五岁时被师父抱在怀里，两人都沾了满脸泥，蹲在老槐树下笑。
她指尖顿了顿，终究没问，只说："九点半，我在301楼下等你。"
"不是说首播十点吗？"
"周正明的保姆说，每晚十点十分，厨房水龙头会自己流水。"她把卷宗收进公文包，转身时警服下摆扫过茶几，"你需要官方认证的驱邪记录，我需要灵异事件的结案报告。"
门"咔嗒"关上时，苏妄言盯着茶几上的《阴阳杂记》空位，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手机在这时震动，周明的消息弹出来："苏哥！
301的灯又开始闪了！
弹幕都在刷'等主播骂鬼'，我把摄像头架好了！"
晚上十点，首播间人数突破五千。
苏妄言抱着工具包推开门，301的霉味混着弹幕的"欢迎苏哥"涌过来。
周明缩在墙角举手机，黑眼圈比昨晚还重，活像只被踩扁的熊猫。
"感谢'辣条教母'送的飞机！"苏妄言把广场舞音响往地上一搁，"今天咱们就教大家——"
"哐！"
天花板传来拖拽声，像有人拖着铁锁链在楼上走。
周明的手机抖得画面都虚了，弹幕瞬间炸成烟花："楼上不是没人住吗？""主播快看窗户！"
苏妄言抬头，玻璃上凝起层白雾，慢慢显出个女人的轮廓。
他摸出辣条撕开包装，油香混着霉味在空气里炸开："陈淑芬女士是吧？
大半夜搁人天花板遛弯儿，您这是报健身私教课了？"
弹幕刷过"哈哈哈苏哥嘴炮启动"，突然一条红色弹幕劈开人群："主播！
我查到十年前新闻了！
陈淑芬丈夫出轨公司前台，她是被推下去的！"
苏妄言的手指在辣条袋上顿住。
他想起林疏桐卷宗里的验尸报告，死者指甲里有皮肤组织——当时说是挣扎时抓的，现在看来，怕不是反抗时挠的。
"陈女士，您要是听见，眨眨眼？"他举起手机对准窗户，白雾里的轮廓突然扭曲，玻璃"咔"地裂开道缝。
温度骤降。
苏妄言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这次不是凉气，是阴寒，像有人拿冰块贴在脊椎上。
他转身，看见客厅中央浮着道半透明的影子——穿西装，戴金丝眼镜，正是卷宗里周正明的照片。
"我不是...我没想害她..."影子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像生锈的齿轮，"那天她要跳楼，我拉她，她...她自己摔下去的..."
苏妄言的辣条袋"哗啦"掉在地上。
他突然想起《阴阳杂记》里写过"记忆残影"——执念太深的人，会把生前最后一幕刻进空气里，像盘卡带的录像带，一遍一遍放。
"你也被困住了？"他试探着往前半步。
影子痛苦地点头，空中浮现出十年前的画面：天台上，陈淑芬哭着要跳，周正明拽她的胳膊，两人拉扯间，她踩空了台阶。
不是推，是意外。
但陈淑芬的怨气停在了"被背叛"的执念里，周正明的愧疚停在了"没拉住"的悔恨里，两个残影缠在一起，成了活人眼里的"厉鬼"。
"卧槽！
这不是厉鬼，是记忆残影！"弹幕疯了似的刷屏，"主播快解释！""所以302的影子是陈淑芬，301的拖拽声是周正明？"
苏妄言刚要开口，后颈的阴寒突然变成灼烧。
他猛回头，窗户玻璃"轰"地碎成渣，冷风卷着几片碎玻璃扎进墙里。
首播间的灯闪了两闪，"滋啦"一声黑屏。
"所有人后退！"
林疏桐的声音从门外炸响。
苏妄言被推得踉跄两步，就见她举着强光手电冲进来，警服袖子被玻璃划破道口子。
周明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里还能看见弹幕疯狂滚动，最后一条是："主播快跑，有人动了手脚！"
黑屏前的最后一秒，苏妄言瞥见墙角闪过道黑影——不是陈淑芬，不是周正明，是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手里攥着截染血的红绳。
夜风灌进破碎的窗户，吹得《阴阳杂记》的纸页哗哗响。
林疏桐的手电光照在书脊上，映出几个被红笔圈了又圈的字："人心若邪，鬼气自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