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吉祥被慎刑司的人“请走”的时候,端妃就知道,自己是真的要完了。
她又变回了困居延庆殿等人审判的囚徒。
可惜这次,雍正连个当面陈情的机会都没给她。
甄嬛难产一案的结案陈词被曦滢放到了雍正的面前。
雍正黑着脸看完了折子,他的态度和曦滢是一致的,甄嬛无关紧要,但不能有人公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
“端妃,戕害皇嗣、栽赃他人,此罪当诛!”雍正咬牙切齿。
给年世兰端滑胎药之事还姑且能说是听命行事,这次事发,雍正才真的意识到端妃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无争,而是彻头彻尾的心狠手辣之人。
“那就赐自尽?”曦滢问他,这回还有旧情念吗?
念的。
姑且算念的。
“念及她入侍三十年,留她一命,废为庶人,冷宫安置。”
也不知道齐月宾那个破烂的一格电身体,冷宫安置能苟延残喘多久,搞不好赐死还舒服些。
旨意很快传遍后宫,端妃被带出延庆殿那日,雪花飘飘北风潇潇的。她身无长物,踉跄着被推进冷宫时,她最后回望了一眼己经囚禁了她一生的牢笼。
冷宫的门轰然关闭,将她最后的体面碾作齑粉,唯有呼啸的北风卷着碎玉般的雪粒,扑簌簌落满她肩头,恰似三十年前初入宫时,落在嫁衣上的那场雪。
她的一生恐怕很快就要结束了。
曦滢派人把事情的结果告诉了还在坐月子的苦主甄嬛,甄嬛抱着裹在鹅黄襁褓里的女儿,听着芝林转述端妃的下场。
怀里早产的小公主呼吸微弱,像片随时会飘落的枯叶。她垂眸望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泪水砸在襁褓边缘,晕开点点深色水痕。
甄嬛不知道事情是如何进展到这一步的,她就这样被各路黑手推着,一步步走向了深渊。
冷宫
蛛网在斑驳的梁木间结了又破,破了又结。齐月宾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破被子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单薄的粗布衣裳挡不住腊月的寒风,她却固执地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如影随形的回忆都挤出去。
破木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她浑身一颤,原以为会是华贵人前来折辱,却没想到,裹挟着寒气涌入的却是算日子还未出月子的甄嬛。她身着素色常服,未施粉黛的脸色惨白,眼神中满是恨意与不解,身后跟着同仇敌忾的流朱。
“玉常在,你怎么来了?”
“齐月宾,你为何要害我?” 甄嬛的声音冰冷而颤抖,在阴冷的冷宫中回荡,“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编造那些谣言,害我的孩子,又让我甄家再次蒙羞?”
甄嬛嗓音沙哑,眼尾还带着未褪的血丝。流朱举着羊角灯立在身后,光影在冷墙上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长。
齐月宾勉力撑起身子,枯槁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笑:“无冤无仇?在这后宫之中,哪有什么仇不仇的,不过是你这里有我想得到的东西罢了。” 她咳了几声,嘴角溢出鲜血,“自然是因为你的孩子,你本就没资格养,我使些手段把她抱过来,有什么错?”
“所以你就这般算计于我?” 甄嬛向前一步,眼中含泪,“要孩子你大可名正言顺,为何要拉着旁人陪葬?我腹中的孩子何其无辜,我甄家又做得罪了你什么?”
“我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我养的孩子,自然要完完全全属于我,况且能拉年世兰下水的事凭什么不做?”齐月宾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透过甄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当年年世兰用一碗红花害得我终身不孕,我在这深宫里苦苦挣扎,看着一个个新人得宠,一个个孩子降生,心早就死了。我恨,我恨这不公的命运,恨这吃人的后宫!在这宫里,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只恨我选了几次,次次都选错,替主子打掉了年世兰的孩子,换回来这副破败的身子,看你这张脸想助你上位,谁曾想连纯元也一并被厌弃,竟然是我选错了人,不过是想使些手段彻底的拥有一个孩子,却落个如此下场……”齐月宾痴痴笑了,“天意弄人,这就是天意。”
“我这张脸……什么意思?和纯元皇后又有什么关系?”
“崔槿汐没告诉你吗?你同先头的纯元皇后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年京城上下,谁不知西爷与福晋鹣鲽情深?你不过是——替身罢了……若非如此,你又凭什么被选入宫闱,谁能想到呢造化弄人。”
所以,她误入天家,就因为这张脸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甄嬛眼前发黑。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墙角的瓦罐。离开冷宫时,漫天风雪中,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竟比这冷宫的残雪还要荒唐。
那她当年奚落别人“以色事人能好几时”的自傲又算的了什么?若不进宫,甄家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甄嬛拖着破败的身子,踉跄的离开了冷宫,她己道心破碎,万念俱灰。
崔槿汐看她这般,心里也己经开始盘算出路,跟着甄嬛走到这里,她己经是仁至义尽——这宫里的路难走,走到青云路当然好,但最基本的,是给自己寻条活路。
甄嬛离去后不久,门再次被粗暴推开。年世兰踩着花盆底跨进门槛,哪怕此时落魄,没了价值连城的珠翠 ,她依旧花团锦簇,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得她脸上的笑容格外阴鸷:“齐月宾,别来无恙啊?”
齐月宾勉力撑起身子,枯槁的面容上泛起一丝冷笑:“华贵人这副做派,倒叫我想起你当华妃的时候凌辱我的模样。”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重重甩在她脸上,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贱人!” 华贵人暴戾的扯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按在结冰的青砖上,“当年你亲手给我送下滑胎药滑胎药还不够,如今还想再陷害我?可惜皇后耳聪目明,不会给你这个祸乱后宫的机会。本宫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挣扎中,齐月宾挥舞的手臂掀翻了床边的蜡烛,蜡油点燃了床上的稻草,火苗一瞬间攒的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