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封砚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指尖夹着钢笔,悬在离婚协议签字页上方,墨水在笔尖凝聚成摇摇欲坠的墨滴。协议左侧整齐地夹着一枚樱花标本,半透明的花瓣间还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阮绵绵大学时歪歪扭扭的字迹:“封砚学长,谢谢你帮我捡画具!”
七年前的樱花季,他在美院写生时撞见她追着被风吹跑的画纸,白色连衣裙沾着油彩,像只慌乱的小兽。如今那枚被他压在厚重字典里的樱花,脉络间还留着她当时不小心蹭上的朱红色颜料 —— 那是她画落日时用的颜色。
“先生,阮小姐在客厅等您。” 管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欲言又止的犹豫。封砚放下笔,将樱花标本往协议里压了压,却在指腹触到纸页时,发现边缘有细微的褶皱 —— 显然是被人反复翻阅过。
客厅里,阮绵绵把离婚协议摊在茶几上,签字笔在她指尖转得飞快。封砚下楼时,正好看到她在签字页画下第十七个歪歪扭扭的红叉,像一串燃烧的小火苗。
“签好了?” 他走到她对面坐下,西装袖口露出半截腕表,表盘依旧停在 14:30。
绵绵 “啪” 地合上笔帽,把协议推过去:“封总请过目。我觉得‘婚后财产归各自所有’这条不合理,” 她指着条款轻笑,“你送我的恐龙领带夹和雏菊,得算我的私有财产。”
封砚的目光落在她指尖,那里还留着上次掰电梯门时蹭到的淡疤。他翻开协议,在看到签字页那片密集的红叉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而当他看到附录页里,她用铅笔描出的一行小字 “封砚需继续给阮绵绵热牛奶至找到新奶源”,钢笔尖在纸页上划出一道轻微的划痕。
“阮小姐很有幽默感。” 他放下协议,目光扫过她放在沙发上的包 —— 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粉色信封,封口处用蜡封着樱花图案,和他夹在协议里的标本如出一辙。
两人沉默地坐着,落地钟的滴答声像在丈量时间。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恰好飘到封砚昨天放牛奶杯的位置。管家端着咖啡走过时,故意放慢脚步,昨晚凌晨三点的画面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封砚站在书房保险柜前,反复打开丝绒戒指盒,里面的钻戒在月光下闪着光,而他对着戒指喃喃自语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求婚后紧张到失眠的模样。
“其实……” 绵绵突然开口,手指绞着协议边缘,“我昨天问过陈宇,他说你大学时拒绝所有社团活动,却偷偷去美院旁听水彩课。”
封砚端咖啡的手顿了顿,咖啡液在杯壁上晃出细小的涟漪。他想起那些躲在画室后排的下午,看她趴在画板上睡着,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扇形阴影,颜料蹭到脸颊也浑然不觉。
“是吗?” 他故作平静,“可能是巧合。”
“巧合到每次我丢画具,你都‘恰好’路过?” 绵绵挑眉,从包里拿出那枚樱花信封,“这是七年前我准备给你表白的信,可惜被你‘不小心’撞进了喷水池。”
封砚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看着信封上晕开的水痕,正是当年他慌乱中撞翻喷泉的证据。那时他刚拿到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知道她梦想留在本地,只好把那句 “我喜欢你” 咽回肚里,用笨拙的方式制造偶遇,又用更笨拙的方式推开靠近。
“阮绵绵,”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画的红叉,我可以理解为…… 不想签字?”
绵绵的脸颊瞬间泛红,她抓起协议想塞回包里,却不小心让信封掉在地上。封砚几乎是同时弯腰去捡,指尖与她的在半空中相触。他顺势握住她的手,将那枚夹着樱花标本的协议放在她掌心。
“其实我的协议里,” 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也有附加条款。”
绵绵疑惑地翻开协议,在最后一页看到他用钢笔写的小字:“契约到期后,封砚需以丈夫身份照顾阮绵绵一生,期限:永久。” 旁边还贴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是他模仿她笔迹画的歪扭小鸭子,旁边写着:“这次换我当你的恐龙骑士。”
泪水突然涌上绵绵的眼眶,她看着那枚保存了七年的樱花标本,又看看封砚手腕上停摆的腕表 —— 那是他母亲留下的,也是他唯一愿意佩戴的饰品。管家不知何时退出了客厅,玄关处的拖鞋不知何时被摆得挨在一起,粉色兔子拖鞋的耳朵正蹭着黑色皮鞋的鞋带。
“封砚,”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离婚?”
封砚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丝绒戒指盒。打开的瞬间,钻石的光芒映亮了绵绵的眼睛。管家说的没错,他确实在凌晨反复打开过这个盒子,甚至对着戒指练习了无数次求婚台词,最后却只敢把真心藏在协议里。
“大学时没告诉你,” 他执起她的手,将戒指轻轻套在她无名指上,“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图书馆,你趴在《西方美术史》上睡觉,口水差点流到伦勃朗的画上。”
绵绵被他逗笑,眼泪却掉得更凶:“你居然还记得!”
“我还记得,” 封砚的拇指擦过她眼角的泪,“你说过想在画展开幕式上跳舞,说过最喜欢恐龙图案的领带夹,说过雏菊是最像太阳的花。”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阮绵绵,契约到期了,但我的喜欢没到期。”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格外明媚,落在茶几上两份未签的离婚协议上。绵绵的那份画满了红叉,封砚的那份夹着樱花标本,而两份协议的角落,不知何时被风吹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樱花形状。
“那……” 绵绵看着手上的戒指,故意板起脸,“热牛奶的附加条款还算数吗?”
“终身有效。” 封砚笑了,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而且以后每天杯底都会有新的冷笑话,保证不重样。”
绵绵 “噗嗤” 一声笑出来,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玄关处的落地钟恰好敲响,这一次,封砚没有像往常一样蹙眉,反而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指尖触到自己胸口的心跳。
管家在厨房偷偷看着这一幕,悄悄拿出手机给陈宇发消息:【先生和夫人的离婚协议,最终签字页被用来压樱花了。】
陈宇秒回:【早就知道会这样,我赌的是封总用戒指换协议,赢了!】
阳光穿过客厅的落地窗,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茶几上的离婚协议被遗忘在角落,而那枚樱花标本和戒指,却成了最好的契约,见证着从七年前的樱花季开始,跨越了误解与冷战,最终落定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