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像融化的青铜液包裹着太庙。楚昭斜倚在星盘残片上，腹部伤口渗出的血水在青砖上勾画出蜿蜒的塞北河道图。萧寒舟的断枪插在浑天仪裂缝里，冰晶正顺着枪柄爬上他残破的护腕——二十年前北疆战场的毒，正在与冰婴的骨翼毒素角力。
"还剩半刻钟。"楚昭的指甲抠进青铜胎膜残片，看着冰婴十二对骨翼在太庙穹顶投影的血色星图。那些流动的光斑正汇聚到西北角的井宿方位，那是十五年前雪崩吞噬镇北军的位置。萧寒舟突然闷哼一声，胸口冰晶脉络爆出青铜色微光，与星盘上残留的谏书灰烬产生共鸣。
地砖突然翻涌如浪。三十七具戍卫营尸体破冰而出，喉咙里冻结的冰碴化作青铜锁链，缠向飘浮在半空的冰婴。楚昭抓起星轨台上的碎玉，用力划开手腕："接血画卦！"鲜血落入地砖缝隙的刹那，整座太庙突然浮现初代大祭司接生用的青铜产床虚影，床沿三百道齿痕正巧卡住冰婴骨翼。
萧寒舟的肌肉记忆快过思考。他反手拔出短枪，沾着楚昭的血在地面画出戍卫营的阵型图。当最后一笔闭合时，尸体喉咙里的锁链突然调转方向，缠住了浑天仪的二十八宿铜环。冰婴发出尖锐的啼哭，十二对骨翼剧烈震颤，穹顶投影的星图开始龟裂。
"巳时三刻的鬼宿移位..."楚昭喘息着滚到星盘边缘，腹部的青铜色纹路正逆流向心口。她的手指突然触到初代大祭司产床虚影下的凹槽——那里嵌着半片龟甲，上面用血写着二十年前楚氏灭门当夜的星象记录。
冰婴的骨翼突然刺破虚影。一块青铜产床碎片划过萧寒舟脸颊，带起的劲风掀开了他胸甲残片。二十年来深埋肋骨的箭镞暴露在血色星图下，竟与浑天仪的翼宿铜钉产生共鸣。萧寒舟踉跄着扑向星盘，伤口喷出的毒血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颗冰晶骰子，每一颗都映出不同时空的楚昭。
"子母局！"楚昭咳出带冰渣的血沫，手指在龟甲刻痕里，"推翼宿入危宿，用你的箭毒作引..."她的声音突然中断，因为冰婴的骨翼完全展开了——十二对冰晶翅膜上浮动着完整的《青囊书》残卷，那些缺失的毒方正在自动补全。
萧寒舟折断胸甲边缘，将箭镞生生扯出。剧痛让他单膝跪地，但手上的动作未停，蘸着毒血在冰晶骰子上刻出二十八宿方位。当最后一颗骰子嵌入浑天仪裂缝时，整个太庙突然响起二十年前北疆的风雪呼啸声。
冰婴的啼哭突然染上人声："...寅时焚碑..."十二对骨翼卷起青铜锁链风暴，戍卫营尸体在风暴中化为齑粉。楚昭抓着龟甲滚到萧寒舟身侧，沾血的手指按在他刻好的骰子阵上："引星火入箭毒！"
断枪突然自行飞起，枪尖的谏书灰烬燃起幽蓝火焰。萧寒舟握住枪柄的瞬间，二十年的旧伤全部苏醒——雪崩时的冻伤、护送密折时的刀痕、被毒箭贯穿时的剧痛，此刻都化作星轨力量注入枪身。他暴喝一声刺向冰婴翅膜上的《青囊书》，枪尖穿透的却是一卷泛黄的《削藩十策》初稿。
楚昭的瞳孔突然收缩。那些被焚烧的奏折残页正在冰婴体内重组，每一行被永贞帝朱批的谏言都化作青铜胎发。她突然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当年老太医缝合的伤疤——那里嵌着《削藩十策》真正的墨锭，二十年来被剧毒浸润成漆黑的血玉。
"剖玉！"她抓住萧寒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断枪调转方向刺入伤疤的刹那，整座太庙的地砖浮空而起，每一块背面都刻着谏官们未写完的奏章。冰婴的骨翼突然软化，十二对翅膜包裹住楚昭，将她拖向悬浮的浑天仪中心。
萧寒舟的虎口崩裂，却死死攥着没入楚昭心口的枪柄。毒血与黑玉墨锭混合成的液体，正顺着枪身逆流进冰婴体内。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穹顶时，他听见星盘崩解的脆响——二十年前雪崩封存的塞北真相，正随着谏官尸骸的灰烬飘散在血色朝霞里。
冰婴的哭声突然变得清亮。包裹楚昭的翅膜层层剥落，露出其中蜷缩的少女身形——那赫然是十五岁时的楚昭，掌心攥着燃烧的孕脉记录，眼角却挂着五十岁太后的泪痕。悬浮的《削藩十策》初稿突然自燃，灰烬在浑天仪中凝成新的星轨，笔首投向塞北永冻层下的预言冰碑。
辰时的钟声震落梁上寒霜。萧寒舟抱着昏迷的楚昭跌坐在初代大祭司产床虚影上，看着冰婴化作青铜星屑消散在谏书碑林间。他肋间的伤口不知何时结出冰晶，内里冻结着三百年前大祭司分娩时吟唱的祷文。当第一只灰蛾落在他肩头时，楚昭忽然睁开眼，眸中流转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星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