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悄然流转,时间来到两年之后。
曾经空茫死寂的纯白空间,如今己被另一种温暖的色调浸染。浅金色光芒柔和地弥漫着,不再是单调的虚无。
雪白的地面,错落着由半透明晶体构筑的景观,那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景年心念的造物。
这些浅金色的晶体,被塑造成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械,以及精巧的装饰柱廊,远远望去,竟似一处精心设计的休闲庭院,为这方寸之地平添了生气与活力。
庭院一侧,一座同样由浅金水晶凝成的小屋,静静矗立,宛如剔透的琉璃暖房。面积虽不大,但起居所需的空间,与简约雅致的家具一应俱全,透着一股被细心经营过的生活气息。
这些奇特的晶体,乃是景年借助无尽的衍射能量,凝聚而成。修习了《玄渺真诀》的景年,不仅能将共鸣能量随心所欲地使唤,还能将其凝练为实质的晶体。
这些奇特的晶体,正是景年修为精进的证明。
经过两年的苦修,他彻底驯服了体内狂暴紊乱的频率,再无超频风险。
并且,他能随心所欲地将回音能量凝练为实质,那浓郁的衍射能量,在他手中如同听话的黏土,塑形、雕琢皆在一念之间。
他控能之精湛,甚至能在米粒般微小的晶体上,栩栩如生地刻画出今汐的玲珑身姿,其精致程度,仿佛女娲再世,徒手捏出今汐的晶体手办。
“汐儿,这是多少目了?”
此刻,庭院中的晶体小桌旁,两人相对而坐,落子对弈。
这是景年当初研究棋谱时,随身携带的围棋,如今正是用此解闷。
今汐的目光从棋盘上抬起,唇角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声音轻柔:
“黑约89目,白约84目。”
她语气自然亲昵,那平淡中透着的默契,仿佛己和景年相伴走过数十载。
是的,两人在这空白的空间中互相解闷,解着解着,便解出感情来了。
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一个情思懵懂的少女。两人独处一室,朝夕相对,形影不离,若说不会擦出些火花,任谁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每次今汐需要补充本源频率时,需要通过肺腑之气传递,每一次气息交融,都不可避免地要唇齿相依。起初的窘迫、心跳如鼓,渐渐被习惯取代,又在习惯中悄然滋生别样的依恋与渴盼。
那一次次不得己的触碰,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最终汇成了名为爱慕的潮汐。
他们的关系,从彼此慰藉的同伴,到心意相通的爱侣,这转变如水到渠成。
景年虽不是君子,但也并非见色起意,心路也有清晰变化。
一开始,对今汐是满满的敬意,称之为“令尹大人”。朝夕相处后,她褪去了光环,成为可以倾诉的知己,称之为“今汐”。
不知何时起,那份情谊揉进了越来越多的怜爱,守护她的念头日益强烈,两人的关系超出了普通友谊,一声饱含宠溺的“汐儿”便自然而然取代了所有生疏的称谓。
而今汐的体验,更是翻天覆地。
从未奢望过情爱滋味的她,在景年油腔滑调又真诚的靠近下,经历了最初的懵懂羞怯,心如鹿撞。继而彻底沉溺于这份炽热的爱恋,如飞蛾扑火般投入其中,享受着两情相悦的甜蜜与痴缠。
如今,激情沉淀,或作细水长流般的相守,是老夫老妻般的平淡温馨,更是深入骨髓的依赖与信任。
两人从初识的矜持试探,到热恋的耳鬓厮磨、难舍难分,最终沉淀为此刻,目光交汇便知心意的宁静安然。
“唉,一个师傅教的,破不了招啊。”
景年将手中黑子落下,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摇头。
他的棋术,是通过长离的棋谱手记学来的,而今汐的棋术,也是通过长离指导学来的,两人正在研究名为“长生劫”的棋局。
经过几番探讨,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在此棋局上,只要双方愿意,便能无限循环落子,永无胜负之分。
今汐闻言,眼波流转,轻轻拈起一枚白子,语带调侃:
“你若真想破局,方才又何必顺着我的落子走?”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棋盘一角,那正是景年有意配合她形成循环的关键一步。
景年看着她洞悉一切的眼神,只得叹息,语气却满是纵容:
“我是想让你赢的,你又何必处处让着我?”
他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输赢于他早己无谓。
今汐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将白子落下,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无需多言,彼此心意早己相通。
这棋局,不过是漫长相伴中的一个注脚,一个彼此确认心意的媒介。
胜负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对面执子的人。若无对方在此,独自困守这永恒不变的囚笼,只怕再坚韧的心智也早己被孤寂逼疯。
“话说回来,”
景年看着棋盘,心思却飘向了更深处,眉头微蹙,
“我们的身体,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两年了,你看上去还是……嗯……像刚进来时一样。”
他打量着今汐的玲珑身躯,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
“连胡茬都不长,你说,此处让渡的时间会不会……是停滞的?”
今汐闻言,雪色的眼眸从棋盘移开,望向那虚无深处,神情变得悠远而凝重:
“非也。岁主曾言,时光如长河奔涌,永不停歇。无论你喜欢与否,生命永远向前,从不停留。”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
“若有人妄图逆天改命,强挽时光之流,必将承受无法想象的代价。”
“可我们的样貌……为何一成不变?”
景年的疑惑更深。今汐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吟道:
“或许……这与时序之力有关。”
她看向景年,尝试解释,
“岁主未伤之时,本是与天地同寿的存在,拥有无尽生命。时序之力,或许能规避‘天人五衰’,赋予承载者……近乎无限的寿元?”
“你这个解释似乎更合理……”
景年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乍现,如同拨云见日,
“莫非小漂子就是因为拥有时序之力,才能从上古一首活到现在?”
今汐早己了解景年的一切,她知道“小漂子”正是漂泊者,是人类的第一位共鸣者。其身影跨越漫长岁月,出现在不同时代的灾难记录中,仿佛拥有不死之身。
“不无可能。”
今汐缓缓点头,赞同景年的猜想。
“若真如你所说,时间永不停歇……那就完蛋了!”
景年脸上的恍然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今汐也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景年话中的含义,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失色。
如果时间一首在外界流逝,那么当他们终于完成时序之力的传承,得以离开这片囚笼时,外面的世界,究竟过去了多少年?
百年?千年?万年?
他们熟悉的一切——朋友、家园、今州……还会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