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梳齿穿过青丝时，夏可可望着铜镜里自己眉间那点朱砂，忽然想起前世也是这般精心装扮，却在及笄宴上被泼了满身脏水。
指尖微微收紧，梳背磕在妆奁上发出轻响，惊得栖在窗棂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小姐，这并蒂莲绣得可真精巧。"贴身丫鬟小翠捧着红绸匣子凑过来，鬓边新摘的茉莉沾着水珠，"苏姑娘送来的这肚兜，针脚比绣坊的老师傅还细致。"夏可可垂眸盯着匣中雪白的绸缎，金线绣就的并蒂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与三日前苏绾卿腕间新换的镯子花纹如出一辙。
血玉镯突然烫得惊人，像是被投入火中的烙铁。夏可可猛地攥住镯子，腕间立刻泛起红痕。镜中倒影微微扭曲，恍惚间竟与前世苏绾卿举着毒酒的模样重叠。
"去把我那方旧帕子拿来。"她声音平静，却在转身时碰倒了青瓷瓶，牡丹花瓣落进妆奁，染红了半朵并蒂莲。
小翠应声而去，裙摆扫过门槛时突然压低声音："绸缎庄的王妈妈传来消息，说是前日巳时三刻，苏姑娘带着裴府的小厮在雅间密会了整整两炷香。"夏可可捏着眉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墨团——正是那日她去绸缎庄取染好的茜纱，撞见苏绾卿与小厮交头接耳的时刻。
那小厮腰间晃动的玉佩残片，纹路竟与谢玄烬的螭纹玉佩有着七分相似。
"知道了。"她将眉笔狠狠插进笔洗，溅起的墨点在菱花镜上绽开，"把我上个月绣的那方肚兜取来。"小翠心领神会地掀开暗格，取出一方绣着"昭昀"二字的肚兜。
金线在阳光下流转，这原本要送给裴昭昀的定亲信物，此刻却成了反击的利刃。
突然，窗外传来刻意放大的脚步声。夏可可将绣着"昭昀"的肚兜塞进袖中，又将苏绾卿送来的并蒂莲肚兜摆在显眼处。
胭脂红的蔻丹划过肚兜边缘，在雪白绸缎上留下一道血痕般的印记。
"小姐！"小翠推开门，鬓角的茉莉沾了几片落叶，"苏姑娘派人送来请柬，邀您今夜去湖心亭赏月！"她特意加重"赏月"二字，眼底闪烁着警惕的光。
夏可可捏起蜜饯放入口中，甜腻的汁水瞬间漫过舌尖，却抵不过心头泛起的寒意。
"告诉来人，我定会赴约。"蜜饯在齿间碎裂的声响清脆如冰裂，汁水顺着指缝滴落，在月白色裙裾晕开深色痕迹。
夏可可望着铜镜中自己上扬的嘴角，突然想起谢玄烬那日在水中说的话："苏绾卿的手段，向来都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起身推开雕花窗，热浪裹挟着蝉鸣扑面而来。远处周家楼阁的飞檐在烈日下泛着冷光，苏绾卿的院落方向，几株石榴花开得正艳。
血玉镯的温度渐渐消退，却在她抚摸过窗棂上的裂痕时，又猛地灼痛起来——那是前世被裴昭昀用剑劈开的痕迹。
"小翠，去把谢...把马房的谢七叫来。"夏可可着窗棂上的旧伤，忽然转头吩咐。丫鬟应声而去，裙摆扫过满地落花。
阳光穿过镂空的窗格，在她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而袖中的肚兜正贴着肌肤发烫，金线绣的"昭昀"二字仿佛要烙进血肉里。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夏可可没有回头，却在那人踏入门槛的瞬间开口："三日前绸缎庄的事，你可知多少？"谢玄烬的玄色衣角扫过满地花瓣，他倚着门框轻笑，腰间玉佩撞出清响："夏姑娘想知道什么？是裴府小厮腰间的残玉，还是..."他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苏绾卿准备的'惊喜'？"
夏可可猛地转身，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血玉镯的温度似乎传染给了谢玄烬腰间的玉佩，两道红光在阴影中交织。
"你早就知道她要动手？"她攥紧袖中的肚兜，金线隔着布料刺痛掌心。
谢玄烬伸手拾起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指尖擦过她耳垂："不然为何要我盯着裴府的一举一动？"
庭院里的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夏可可拍开他的手，发丝凌乱地垂落额前："少装糊涂。那在水中的伤口，还有小厮的玉佩..."她的话被谢玄烬突然按住肩膀的力道打断。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望向院外某个方向："有人来了，记得别露出破绽。"
话音未落，周家的小厮己捧着烫金请柬踏进院门。
夏可可整理好衣襟，对着铜镜补了补妆容。
指尖抚过眉间朱砂时，她忽然想起谢玄烬腰间若隐若现的幽冥令牌——或许这场戏，从重生那日就己经开始。
"小姐，苏姑娘的人在等回话。"小翠的声音传来。
夏可可转身时，裙摆扫过妆奁，将那方并蒂莲肚兜扫落在地。
她望着绸缎上精致的花纹，突然弯腰拾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苏绾卿想演一出好戏，那她便要让这出戏，变成对方的催命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