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敬谦儒雅沉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让她在家。然后呢？等她成年了，等她二十岁三十岁西十岁，也一首在家待着？不社交，不工作，不谈恋爱，不生活？一辈子就在你父母和你的照顾下，日复一日地过到老，是吗？”
池献垂眸吸了口气：“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们可以把进度再放慢一点。不要逼她。”
“可是，是你妹妹主动要求的。”
池献皱眉：“她自己要求？”
卓敬谦：“没错。你妹妹很努力了。父母和哥哥的爱，她都看得到。对她来说，是抚慰也是压力。她想回到正常的生活，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她不是负担。”池献几乎是反驳一样脱口而出，停顿一下，“就算她只想一辈子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大不了。”
卓敬谦低笑一声：“知道你家有钱，也不必如此炫耀。”
池献被卓敬谦的冷幽默传染，面无喜色地笑了一下。
卓敬谦继续说：“但那不是池萱出生在这世界上该有的生活。她只是需要再多一点点的信心、坚持和努力。我相信她，希望你也是。”
池献深深叹了口气。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到池萱这些年过的乱糟糟的日子，池献就心如刀绞。
良久，池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卓敬谦也点了一下头。
卓敬谦问：“之前你说要找那位警察的女儿，有进展吗？”
池献看了卓敬谦一眼，缓缓摇头。
说起这件事就很泄气。
因为坚持了很久，却几乎没有收获。
处处受阻。
池献说：“传言她过得很好很安稳，可是没有亲眼看到的事，总觉得不能轻易相信。父亲就那么死了，她那时年纪也不大。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看过心理医生，不知道她是多久走出来的。不知道她恨不恨我们。”
卓敬谦静静聆听着。
仿佛看透一切又包容一切的目光，落在池献略显颓唐的脸上。
卓敬谦说：“有那么好的父亲，她应该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倒觉得，你不必担心她的生活。”
池献苦笑着摇摇头：“其实我父母、萱萱，都想见见她。我们一家人都对她有亏欠。萱萱只是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也很挂念那个姑娘。也许见见那个姑娘，知道她过得还不错，萱萱就会好一些。”
卓敬谦温声说道：“或许，人家也并不想看到你们。有时候，互不相见才对大家都好。再说，你们都没错。不应该过于自我责怪。”
池献看向卓敬谦，点头：“你说的意思我明白。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也不想见。或许这就是人心的诡诈吧。可是，总觉得如果能弥补一点什么，就可以遮掩一部分亏欠。”
卓敬谦微笑的时候，眼角下有细细的皱纹浮现。
卓敬谦说：“我只相信，凡事都有上天的美意。有些事现在不明白，以后也许就有答案。”
池献空洞地勾了下唇。
自小的生活环境、圈子以及各种工作后遇到的经历，让池献不爱喝心灵鸡汤。
池献起身，说道：“听起来很好，不过这碗鸡汤我不喝。卓医生，辛苦你加班。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卓敬谦从容站起身，冲着池献微微一笑。
＊
池献走到外面。
看到宁舒笛和池萱坐在沙发上。
宁舒笛半搂着池萱。
余暖一个人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半杯奶茶放在手心里。
余暖脸色微微惆怅地望着宁舒笛和池萱。
余暖注意到池献出来了。
余暖站起身，没说话。
怕打扰那个看起来不舒服的小姑娘。
宁舒笛抬头看了看池献，说道：“池献，你爸来接我们了。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
“嗯。”
池献走到池萱身边。
微微俯身，用手心揉了揉池萱的脑袋。
池萱慢慢抬起头，冲池献扬了扬嘴角。
不经意的，池萱这才留意到站在哥哥身后的那个梳着丸子头，穿着牛仔背带裤和白色T恤的漂亮姐姐。
池萱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余暖。
眼神天真又干净。
余暖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
余暖被池萱盯着看，感到有一点点的拘谨。
余暖只知道池萱刚从某个很剧烈的刺激中恢复平静。
她不知道能为这个看起来青春期的小女孩做点儿什么。
可是很想让这个小女孩感受到她的善意。
鬼使神差的，余暖低头从自己的斜挎小包里掏出一颗橘子味道的薄荷糖。
余暖小步走到池萱面前。
展开手心。
把手里的糖递给池萱。
池萱愣了愣。
用眼神询问余暖。
余暖挑了挑眉毛，又点点头。
示意是给她的。
池献有些无奈地看着余暖手里的糖。
她拿池萱当三岁小屁孩哄呢！
谁知下一秒，池萱慢慢伸出手。
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拿走了余暖手心里的糖。
余暖冲池萱笑了笑。
同时，余暖感到池萱真的好乖好乖。
比她哥哥池献这个大冰块儿可爱多多了。
池萱很好奇，余暖笑的时候，为什么眼睛和嘴巴好像都在笑。
特别特别甜。
池萱轻轻抿了下嘴角。
又低下了头。
宁舒笛默默观察着两个女孩的互动。
微微勾了勾唇角。
池献喉结微滚，对宁舒笛说：“妈，那我们先走了。有工作。”
“好，去吧！”
＊
余暖跟着池献走进电梯，长长地吐了口气。
两个人并排站着。
余暖从明亮照人的金属电梯里看着池献的脸。
池献也看着她。
刚才在里面，余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
其余时间都是安静坐着。
估计早就把她憋坏了。
让一个话痨半个小时不说话，挺残忍的。
二人沉默三秒。
池献说：“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余暖被猜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但是怎么可以承认自己八卦呢？
余暖昂了昂下巴，通情达理地说道：“问人家隐私多不礼貌。我不问。”
池献：“……”
余暖接着说：“我可以自己猜。”
池献：“……”
电梯到了一楼。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池献忽然开口：“她是我妹妹，叫池萱。以前受过巨大刺激，心因性失语症和创伤后遗症。她很乖，很善良。就这样。不要乱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