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雪的唇还停留在舒老西额头的血迹上，病房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小暖的监护仪发出尖锐鸣叫，心率曲线剧烈波动。
"暖暖！"舒老西猛地推开林慕雪，踉跄着扑向病床。
输液管缠住了他的伤臂，扯得缝合线崩开，鲜血顺着手腕滴在女儿的小被子上。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舒老西正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拍婴儿后背。
小暖哭得小脸发紫，小手死死攥着爸爸染血的衣领。
"RH阴性血急性溶血反应！"主治医生扒开孩子眼皮，"立即输血！"
林慕雪突然卷起袖子："用我的。"她的手臂白皙纤细，血管在皮肤下清晰可见，"全血还是成分血？"
护士扎针时，舒老西注意到林慕雪手腕内侧有道淡疤——
静脉注射留下的痕迹，不像医疗行为，她似乎察觉他的目光，迅速拉下袖子遮住。
"爸爸..."小暖的哭声渐渐微弱，睫毛上挂着泪珠。
舒老西把脸贴在女儿滚烫的额头上，闻到淡淡的奶香和药味混合的气息。
"西哥。"猴子在门口探头，"陈局电话..."
舒老西头也不抬："告诉他我在抢救女儿！"
"是关于...徐莉莉的尸检新发现。"
病房瞬间安静得可怕。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舒老西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林慕雪正按着抽血后的棉球，闻言手指一颤，棉球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什么发现？"舒老西声音嘶哑。
猴子吞吞吐吐："法医说...嫂子体内检出蓖麻毒素，但剂量不足以致命。真正死因是..."
"是什么？"
"心脏贯穿伤。"猴子比划着，"像是某种...特制军刺。"
舒老西的拳头砸在墙上，震得输液架哗啦作响，林慕雪突然按住他流血的手臂："先救孩子。"
她的血顺着导管流进小暖的身体。
舒老西盯着那鲜红的液体，恍惚看见徐莉莉最后那个微笑——
在幼儿园爆炸前，她回头对镜头说了句什么，但监控没有录到声音。
"唇语专家分析出来了。"猴子递过手机，"嫂子说的是...'告诉老西，小暖的奶粉在...'"
话没说完，舒老西己经冲出病房，林慕雪想追，却被输血设备绊住："舒志国！你女儿还需要你！"
走廊尽头传来舒老西嘶哑的吼声："那谁他妈的需要徐莉莉？！"
警车在雪夜里疾驰。
舒老西闯了三个红灯，挡风玻璃上的雪刮都来不及刮净。
副驾驶上扔着个相框——徐莉莉搂着小暖和彤彤，背景是幼儿园的向日葵墙。
幸福里小区还保持着爆炸后的模样，警戒线在风中飘荡，舒老西踹开变形的防盗门，粉尘在战术手电光柱中飞舞。
婴儿床己经烧得只剩铁架。
舒老西跪在灰烬里翻找，手指被焦黑的金属割破也浑然不觉。
突然，他在床头柜残骸里摸到个金属盒——防火保险箱，表面被熏得漆黑。
密码是徐莉莉的生日。
盒子里放着几样东西：小暖的出生证明、彤彤的领养文件、一枚子弹壳戒指，还有封信。
信封上写着："老西亲启，若我不在。"
舒老西的手抖得几乎撕不开信封。信纸上是徐莉莉娟秀的字迹：
"西哥，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刘耀文死前说过，他表哥认识境外毒贩，会报复我们全家，我把小暖的奶粉分了五处存放..."
信纸突然被风吹走，舒老西转身，看见林慕雪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奶瓶。
"军区医院刚送到的。"她轻声说，"护士说...是徐莉莉三个月前准备的应急奶粉。"
奶瓶标签上写着日期和血型，正是小暖发病那天。
舒老西突然想起什么，冲向厨房——冰箱残骸里，果然藏着几罐同样标记的奶粉。
"她早就知道..."舒老西的拳头砸在冰箱门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慕雪捡起飘落的信纸："...特别是孩子发烧时，一定要用标记RH阴性血的奶粉，老西，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与你穿上婚纱...…"
信纸下半截被烧焦了，舒老西把脸埋在手心里，闻到焦糊味中残留的徐莉莉的洗发水香气。
回医院的路上，林慕雪开车。
舒老西盯着窗外飘雪，突然哼起《飘雪》的调子，粤语发音很蹩脚，但每个字都像刀刻般清晰。
"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
林慕雪的手指紧了紧方向盘。后视镜里，她的眼角有泪光闪动。
"你唱走调了。"她试图开玩笑。
舒老西继续唱着："...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歌声戛然而止。
林慕雪转头，看见舒老西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徐莉莉最后时刻的监控截图。
放大后能看到，她怀里护着的不是小暖，而是个陌生小男孩。
"这不是彤彤..."舒老西突然坐首，"调头！去阳光福利院！"
福利院值班的老头正在听收音机，舒老西亮出警徽："上个月是不是有个烫伤的小男孩送过来？"
"小杰啊？"老头指指楼上，"刚做完第三次植皮手术。"
病房里，五岁男孩正趴在窗前看雪，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露出半边缠满绷带的脸。
"警察叔叔好。"男孩乖巧地说，"阿姨说你会来接我。"
舒老西蹲下身："哪个阿姨？"
"漂亮阿姨。"男孩比划着，"她把我推到水池里，然后'砰'的一声..."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阿姨变成蝴蝶飞走啦！"
林慕雪倒吸一口冷气。
舒老西却注意到男孩脖子上的吊坠——子弹壳做的，和他送给徐莉莉的一模一样。
"阿姨给你这个？"
"嗯！"男孩认真点头，"阿姨说，等她女儿长大了，让我保护她。"
舒老西的喉结滚动了下，他轻轻抱住小男孩，闻到熟悉的婴儿奶粉味——和小暖用的一样。
回程车上，小男孩趴在林慕雪怀里睡着了。
舒老西翻着福利院记录："父母双亡，表叔在坐牢...符合领养条件。"
"你要收养他？"林慕雪惊讶地问。
"徐莉莉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舒老西看向后视镜，小杰的睡脸在雪光中格外安宁。
医院走廊上，陈局带着专案组在等他们。
老法医递上新的尸检报告："重大发现！徐莉莉心脏伤口里检测出特殊涂层——和阮大龙的军刺吻合！"
"不可能。"舒老西斩钉截铁，"阮大龙死在缅甸。"
"但他军刺在行动前就丢了。"陈局调出档案照片，"你看这个刀柄纹路..."
照片上的蛇形纹路让舒老西太阳穴一跳。
他突然想起林世昌书房里的收藏柜——正中央就摆着把同样纹路的军刺。
"调虎离山..."舒老西喃喃自语，"幼儿园爆炸是幌子，真正目标是..."
"徐莉莉。"林慕雪接话，"他们知道只要动了你妻子，你就会发疯一样追杀到天涯海角。"
小杰突然醒了，揉着眼睛问："叔叔，暖暖妹妹好了吗？"
病房门恰在此时打开。
护士抱着小暖走出来："溶血反应控制住了！多亏林副市长及时输血..."
小暖看见爸爸，伸出小手要抱抱，舒老西单手接过女儿，另一只手牵住小杰："来，见见你妹妹。"
两个孩子对视的瞬间，小暖突然咯咯笑起来，抓住小杰的绷带玩耍。
林慕雪想阻拦，舒老西却摇摇头："让她玩，这是...她妈妈的心愿。"
陈局清了清嗓子："小舒，关于复职的事..."
"没空。"舒老西头也不抬，"我要带孩子去趟烈士陵园。"
雪停了，陵园里，舒老西把两个小不点放在徐莉莉墓前。
小暖好奇地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小杰则认真擦掉积雪。
"跟妈妈说什么？"舒老西轻声问。
小杰想了想："谢谢阿姨救我，我会保护好暖暖..."他突然改口，"保护好妹妹。"
林慕雪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个文件袋。
等舒老西走过来，她首接递上："领养手续办好了，还有..."她顿了顿，"我申请调回燕京。"
雪花又开始飘落。
舒老西看着林慕雪冻红的鼻尖，突然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雪："谢谢你的血。"
"职业习惯。"她勉强笑了笑，转身走向停车场，高跟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坑，很快被新雪覆盖。
舒老西抱起两个孩子，突然唱起《飘雪》的最后几句："...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小暖咿咿呀呀地跟着哼，小手去抓空中飞舞的雪花，小杰突然指着远处："叔叔，那个阿姨在哭。"
林慕雪的车还停在原地，透过模糊的车窗，能看到她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