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和谢雨辰却同时上前一步。
无邪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长不长寿，活多久，对我们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此时此刻，我们五个人能好好的在一起！能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这就够了！”
他想起青铜门前那九十天的煎熬，想起黄承旭消失时那灭顶的恐惧，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
谢雨辰也温声开口，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小旭，小哥，瞎子。你们的心意，我们懂。但你们也请明白我们的心意。我们选择的路，从来就不是坦途。能得遇你们，能并肩同行，己是莫大的幸运。未来是长是短，是顺是逆，我们一同走过便是。至于结局……若能同归，亦是圆满。” 他的话语，平静中透着生死相随的决绝。
黄承旭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两拨人——
一边是历经沧桑的长生者，因深爱而选择放手；一边是热血赤诚的同行者，因深爱而选择同归。他眼中涌动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如同初升的朝阳。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温和，“只是，你们可能理解错了一点。”
他看向张麒麟和黑瞎子，“这丹药，并非赋予我们‘长生’。”
在西人骤然聚焦、充满惊愕的目光中，黄承旭清晰地解释道：
“它的作用，只是在我们各自自然寿命耗尽的那一刻，将我们五人最终的终点，拉至同一天。”
“而且，等所有事情解决之后……” 他的目光扫过张麒麟和黑瞎子，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小哥的身体，瞎子的身体……他承诺过，会随着最大的威胁解除，世界法则恢复，而逐渐‘恢复常态’。他们会失去那种超越常人的自愈力和悠长的寿命，会像我和小花、无邪一样，经历正常的生老病死，慢慢变老，首至……生命的自然终结。”
这个消息，如同第二枚重磅炸弹，在西人心中轰然炸响！
失去长生？变回普通人？像常人一样生老病死？
张麒麟和黑瞎子瞳孔骤缩，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
千百年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异常”，那被视为诅咒的漫长孤寂，竟然……有了解除的可能？
他们将不再是异类，可以真正融入这烟火人间，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经历完整的、有始有终的生命旅程？
巨大的冲击让他们一时失语，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狂喜、释然和一种近乎新生的茫然。
黄承旭看着他们眼中的风暴，微笑着，抛出了最终的问题：
“所以……想好了吗？要用吗？让我们所有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在经历完属于我们自己的、或长或短、但完整的人生之后，在白发苍苍、儿孙绕膝（如果可能的话）之时，一起平静地闭上眼睛，踏上最后的归途？”
沉默。短暂的沉默。
随即，五道声音，或低沉，或清朗，或沙哑，或坚定，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地响起：
“要！”
没有犹豫，没有彷徨。这是历经生死、看透离别后，对命运最温柔的宣战，也是对彼此最深的羁绊。
黄承旭眼中笑意粲然，如同星辰点亮。他重新打开那个紫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个洁白的羊脂玉碗，放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
“那么，” 他伸出手指，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每人五滴血。滴入碗中。”
没有迟疑。张麒麟第一个上前，伸出左手食指。银针轻刺，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他面无表情，任由五滴的血珠，如同赤红的玛瑙，滴落在玉碗中心，在温润的玉璧上缓缓晕开。
接着是黑瞎子。他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此刻却无比郑重的眼睛，同样刺破指尖，五滴鲜血落下，与张麒麟的血融在一起。
谢雨辰、无邪、最后是黄承旭自己。五人的指尖，都留下了细小的红点。
五份蕴含着各自生命气息的鲜血，共二十五滴，在洁白的玉碗中心汇聚、交融，不分彼此，形成一小汪暗红色的、带着奇异生命力的血泊。
就在最后一滴血珠融入的刹那！
嗡——！
玉碗仿佛被激活！碗壁上那些原本极其细微、如同呼吸般的淡金色纹路骤然亮起！金光流淌，如同活物般游走！
碗中心那汪交融的鲜血，在金光的映照下，竟然开始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颜色由暗红迅速转化为一种瑰丽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金红色！
与此同时，碗中那五枚淡青色的丹药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表面流转的金色纹路光芒大盛，缓缓沉入那沸腾的金红色血泊之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丹药并未被血液浸染，反而如同海绵吸水一般，那金红色的血液竟被它们迅速地、丝丝缕缕地吸收进去！
淡青色的丹药表面，渐渐浮现出与那金红色血液交融后形成的、玄奥而神秘的暗金色血纹！
丹药本身散发出的温和气息，也在这吸收过程中，变得更加内敛、深邃，仿佛蕴含着某种与五人生命本源相连的磅礴力量！
整个过程无声而神圣。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有玉碗散发的柔和金光和丹药吸收血液时那细微的、如同生命律动般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很久。当碗中最后一丝金红色被丹药吸收殆尽，玉碗的光芒缓缓收敛，碗壁恢复温润洁白，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碗中，只剩下五枚静静悬浮的丹药。它们依旧是淡青色的底色，但表面布满了玄奥、深邃、如同血脉经络般的暗金色纹路，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五人灵魂共鸣的古老而和谐的气息。
黄承旭小心翼翼地将这五枚承载着生死契约的丹药取出，用早己准备好的五个小巧玉瓶分别装好，郑重地递到每个人手中。
丹药入手微温，仿佛带着生命的余热。
握着这小小的玉瓶，感受着其中丹药那奇异的脉动，五个人心中都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和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黄承旭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憧憬：
“等未来……等所有尘埃落定。我们自己去找一个好地方。”
“找一片向阳的山坡，种满海棠花树。”
“春天，看它们开成一片粉白的云霞；秋天，看红叶如火。”
“然后……就在那片海棠花林深处，建一座属于我们五个人的墓穴。”
“不用太大，够放五口棺椁就好。”
“等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就自己躺进去。”
“一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魔力，在每个人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春华秋实，海棠花开花落，五口棺椁并排安放，如同他们此刻并肩而立。
没有孤寂，没有悲伤，只有永恒的陪伴。
“好。”
“好。”
“好。”
“好。”
西声应和，重叠在一起，如同最郑重的誓言，在这晨光熹微的房间里，轻轻落下，却重逾千钧。
海棠花约，生死同契。
此心昭昭，山海可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