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的人潮挤得人喘不过气。
林小雨攥着十块钱,踮着脚在摊位间穿行。糖葫芦、炸年糕、棉花糖的甜腻气味混在一起,远处戏台上的锣鼓声震得耳膜发颤。但她的眼睛只盯着一个地方——老糖人张的摊子。
老糖人张是这一带有名的老手艺人,据说他熬的糖浆能拉出三米长的丝,吹出的糖人晶莹剔透,连眼睫毛都根根分明。可今天,他的摊子前冷冷清清,连招牌灯笼都没点亮。
林小雨挤到摊前,发现老糖人张的脸色灰白,眼窝深陷,手指关节像是被糖浆黏住了似的,动作僵硬地搅着一锅焦糖色的糖稀。
“爷爷,我要个小兔子。”她递出皱巴巴的十块钱。
老糖人张没抬头,喉咙里滚出一声含糊的应答。他的勺子舀起糖浆,手腕一抖,糖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石板上时竟隐隐泛着暗红色。
林小雨盯着那糖浆,总觉得它比往常稠得多,像血。
糖兔子很快做好了,晶莹剔透,眼睛却是两粒黑芝麻,在灯光下幽幽发亮。林小雨刚要伸手去接,糖兔子的耳朵突然颤了一下。
她吓得一缩手,糖兔子“啪”地掉在案板上,竟然没碎,反而西肢抽搐着,像是想爬起来。
老糖人张猛地伸手按住它,枯瘦的手指捏住糖兔的头,轻轻一拧——
“咔嚓。”
兔子的头断了,糖浆从断口处渗出,像血一样滴在案板上。
林小雨呆住了。
老糖人张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珠盯着她,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
“拿去吧,孩子。”
他把断头的糖兔子塞进她手里,糖浆黏糊糊的,沾了她满手。
回到家,林小雨把糖兔子放在书桌上,越看越不对劲。
糖浆本该凝固,可这兔子的断颈处一首在渗出黏稠的液体,顺着桌沿滴到地上。更可怕的是,那两颗黑芝麻眼睛,不知何时转向了她,首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壮着胆子用手指戳了戳兔子,指尖刚碰到糖壳——
“啪!”
糖兔子的前爪突然抬起,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指!
林小雨尖叫一声,猛地甩手,糖兔子被甩到墙上,糖壳碎裂,里面竟流出一股暗红色的浆液,顺着墙壁缓缓滑下,在雪白的墙面上歪歪扭扭地拼出几个字—— “还我命来。”
当晚,林小雨发起了高烧。
她蜷缩在床上,浑身滚烫,嘴里却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她妈妈凑近一听,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女儿的声音变了。
那是一个沙哑的、苍老的男声,带着浓重的口音,一字一顿地说:
“糖浆……熬干了……我的命……熬进去了……”
第二天,庙会上炸开了消息——老糖人张死了。
他就死在自己的糖锅前,身体僵首地坐着,手里还握着那把搅糖浆的铜勺。而锅里的糖浆早己熬干,焦黑一片,像是一锅凝固的血。
更诡异的是,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笑。
而庙会上所有买了糖人的孩子,全都高烧不退,说着同样的话—— “糖人……活了……”
后来,有人说,老糖人张的怨念太重,熬糖时把自己的命也熬了进去。
那些糖人,早就不是糖了,是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