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暴风雨的清晨
教育局大楼的数据风暴平息后第七天，明德高中的樱花突然全开了。
这本该是西月才有的景象，但染井吉野樱在深秋的寒风中开得不管不顾，粉白花瓣落在未扫净的玻璃碎渣上，像撒在伤口上的盐。林小满蹲在操场边缘，指尖捻着一片花瓣，背面用激光刻着微小的数字编号——这是周家数据清洗的残余物，每一片都承载着被删除的记忆。
“他们开始拆气象站了。”韩晓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裹着加绒卫衣，脖颈后的“17”烙印用绷带遮着，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自苏醒后，她对所有包装食品都产生了病态的不信任。
林小满望向气象站方向，拆迁队的黄色工程机械正在啃噬那座白色建筑。忽然，她注意到百叶箱被整个卸下，露出底部生锈的金属暗格。两个工人正用撬棍试图打开它，动作粗暴得像在解剖活物。
“等等！”林小满拔腿狂奔，帆布鞋踩过满地樱花，花瓣在脚下爆出细碎的荧光粉——那是尚未失效的纳米机器人。
穿工装的男人己经撬开暗格，正要伸手去抓里面的铁盒。
“别碰！”林小满的尖叫声惊飞了树梢的乌鸦。男人吓得缩回手，铁盒“哐当”坠地，摔出一本皮革封面的日记。
泛黄的纸页在秋风中自动翻开，停在其中一页：
2003.6.16 晴
慕云今天会叫妈妈了。明远越来越频繁地往地下室跑，他说在开发“教育辅助系统”，可我看见他白大褂上有血……
韩晓雨捡起从日记本滑落的照片：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站在樱花树下，背景里的气象站还未建成。她翻转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慕云周岁留念”，而女人的脸——分明是漂浮在教育局顶楼玻璃柱中的大脑标本主人。
（中）家长联盟
当晚的家长会微信群炸开了锅。
【三年二班张昊妈妈】：刚收到匿名邮件！说我家孩子被装了生物芯片！
【西年一班刘静爸爸】：体育馆后面在挖什么？为什么有穿防护服的人？
【五年三班陈浩家长】：@全体成员 明天九点校门口集合！
林小满缩在寝室的被窝里，屏幕蓝光映着她嘴角的淤青——那是昨天阻止拆迁队时挨的推搡。林小满父亲突然发来消息：
【殡仪馆有三十七个冰柜被贴上封条，但我在冷库墙后发现了暗门。】
附带一张模糊的照片：成排的玻璃罐浸泡在冷雾中，隐约可见婴儿的脐带。
突然，整栋宿舍楼剧烈震动。林小满扑到窗边，看见操场中央裂开漆黑的豁口，周慕云站在裂缝边缘，白衣黑裤几乎融进了夜色之中。他脚边躺着一个打开的保险箱，里面滚出几十枚计算器徽章，液晶屏全部显示着【ERROR】。
韩晓雨幽灵般出现在林小满身后：“他在启动备用装置。”
她的瞳孔泛着不自然的蓝，那是纳米机器人过度增殖的症状，“地底埋着次声波增幅器，范围能覆盖整个学区。”
远处传来警笛声，但很快被某种低频噪音吞噬。林小满感觉耳道开始渗血，走廊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整栋楼的玻璃窗同时炸裂，樱花裹着血珠倾泻而入。
（下）脐带里的遗嘱
地下冷库的温度是零下十八度。
林小满呼出的白雾在睫毛上结霜，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上的冰花，映出无数被冻结的胚胎标本。每个玻璃罐上都贴着标签：【实验体X系列】，脐带绕成密码般的结。
“这里！”韩晓雨敲了敲最内侧的冰柜，霜层簌簌剥落，露出保险库的金属门。密码盘上积着厚厚的冰碴，但指纹锁还亮着微弱的红光——是周明远最后挣扎时按下的手印。
林小满摘下手套，把父亲偷拍的周明远握手照片贴在扫描区。
“滴——”
门开的瞬间，腐臭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三百平的空间里堆满了病历档案，中央解剖台上摆着一本烧焦的相册，塑料膜熔化成泪滴状，粘住一张残缺的全家福——周明远抱着婴儿期的周慕云，身后的女人被火烧去半边脸，仅剩的眼睛里凝着巨大的惊恐。
韩晓雨突然跪倒在地，指甲抠进地砖缝隙：“这里有暗格……”
撬开地砖后，她们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
五口棺材大小的培养舱，液体早己干涸，但舱内壁布满抓痕。最小的那口舱里蜷缩着一具儿童骸骨，腕骨上套着刻有“周慕云”字样的银镯——和他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克隆体。”林小满的牙齿打颤，“怪不得需要那么多器官捐献……”
警报声骤然炸响。冷库大门开始闭合，周慕云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真遗憾，你们本该看到更完美的版本。”
在门缝彻底闭合前的刹那，韩晓雨将林小满推出门外：“去告诉陈老师……第六观测点的柳树下……”
韩晓雨话音还在继续，厚重的金属门轰然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