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林小满数到第七次滴水声时，电梯终于发出"叮"的脆响。B2按钮在她指尖下泛着诡异的磷光，像一块裹着糖衣的毒药。电梯厢西壁贴满了优秀毕业生照片，周慕云父亲周明远的证件照正好悬在头顶——二十年前的青年版周局长眼角有颗泪痣，和现在周慕云左眼下的位置分毫不差。
电梯门开时涌来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林小满踏进黑暗的瞬间，感应灯突然全部亮起，白光里浮现出整面墙的标本柜。上千个玻璃罐整齐排列，每个标签都印着学生编号而非姓名。最近那排第三个罐子里，漂浮着几朵完整的雏菊，花蕊中心嵌着微型摄像头。
"欢迎来到真实课堂！"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小满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二楼观察台上的周慕云，同时也看到了周慕云白大褂下露出的校服裤线。他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显示着三楼女厕的实时监控——韩晓雨正用指甲在隔板上刻字，她手腕上的淤青组成了清晰的指印形状。
李志豪从标本架后转出来，骷髅T恤换成了印着"纪律监察"的红袖章。"参观需要门票。"他晃了晃手机，锁屏是一张模糊的X光片，"比如你爸爸殡仪馆的火化记录。"
林小满的帆布鞋在地面蹭出半圆，鞋尖碰到了某个金属物体。那是一把生锈的解剖剪，刃口还沾着褐色残留物。她假装系鞋带，迅速将解剖剪滑进袜筒，冰凉的金属贴住脚踝像条苏醒的蛇。
"2023级新生林小满。"周慕云走下旋转楼梯，胸前的计算器徽章显示着"-150"，"你知道为什么学校操场跑道是血红色的吗？"他敲了敲某个标本罐，福尔马林液体突然翻涌起来，露出底下沉淀的黑色颗粒——那是被碾碎的蝉蜕。
平板电脑突然响起了警报。周慕云皱眉划开提示框，屏幕上跳出韩晓雨放大的脸，她正对着摄像头撕开校服领口，锁骨位置赫然是道新鲜的血痕，形状像被咬掉半边的雏菊。
"又来了。"李志豪啐了一口，"这疯婆子的行为艺术。"但周慕云脸色变了，他快速切换到另一个监控画面：陈老师正在五楼档案室翻阅标着"特殊教育"的文件夹，她颤抖的手指正好停在了一张照片上——某个女生躺在解剖台，胸口摆着黑曜石纽扣。
林小满趁机退到标本架阴影处。第三个柜子第七格有罐标本标签被反复修改过，隐约能看出"韩晓雨"被涂改成"X-17"。罐子里泡着缕头发，发梢系着褪色的安全别针。
"游戏时间到。"周慕云突然拽住林小满手腕，他的指甲陷入她昨天的擦伤处，"猜猜韩晓雨为什么总在雨天发作？"他掀开角落的白布，露出台老式气象仪器，湿度表指针正卡在"78%"的红色警戒区。
李志豪大笑着按下某个开关，标本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蝉鸣录音。与此同时，平板电脑里韩晓雨开始用头撞隔板，血顺着她额头流进眼睛。周慕云欣赏般眯起眼："看，条件反射多美妙。"
林小满的脚尖碰到了通风口铁网。她用解剖剪撬开螺丝时，发现网罩背面刻满“正”字——最新那个第五笔还没干透，带着铁锈味的红。身后传来周慕云的轻笑："通风管道通有你想要的答案，但需要支付代价哦。"
（中）
管道里的黑暗浓得像融化的沥青。林小满爬过第三个拐角时，头顶突然传来敲击声。抬起头，通风网外竟是女厕天花板，韩晓雨的血正一滴一滴渗过金属网孔。
"周慕云十岁那年..."韩晓雨的声音混着水管回声传来，"把保姆女儿推进了气象站百叶箱。"她的指甲刮擦着铁网，"现在那女孩的牙齿...还在生物社的教具箱里..."
林小满摸到了一个硬物。那是被胶带粘在管壁的旧手机，屏保是张幼儿园合影：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笑着给旁边男孩别雏菊胸针，男孩却在阴影处用剪刀对准她辫子。照片角落日期显示是12年前的6月17日——正好是周明远升任教育局长的日子。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下方传来周慕云指挥搬运标本罐的声音："...把X-17系列转移到校长室..."小满往前爬行时，有什么东西勾住了她的衣领。借着手机微光，她看见通风管顶部悬着几十个微型校服人偶，每个人偶心口都钉着成绩单碎片。最靠近她的那个穿着初中部制服，标签上写着"林小满-原校"。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匿名短信显示：【看窗外】。小满扒开最近的通风网，正对行政楼三楼窗口——陈老师正在撕毁"特殊教育"档案，而她身后，郑校长手里握着把染血的裁纸刀。
暴雨拍打玻璃的声音掩盖了管道里的响动。林小满爬到尽头通风口时，看见下方是学校广播室。操作台上摆着台老式录音机，磁带标签写着"韩晓雨-认罪书"。当她伸手去够时，通风网突然脱落。
坠落的瞬间，小满抓住悬垂的电线。晃动的视野里，她看见广播台玻璃反射出诡异画面：周慕云和李志豪正把某个挣扎的人形塞进标本箱，而那人穿着的正是今早韩晓雨被带走时的条纹衬衫。
电线不堪重负断裂时，小满摔进一堆软绵绵的物体里。那是装满旧校服的编织袋，最上面那件别着"周慕云-初中部"的铭牌，第二颗纽扣位置是个暗红色的血洞。
广播室门锁传来转动声。林小满滚到操作台下，碰倒了磁带架。散落的磁带盒背面都贴着病历标签，最新那盒写着"林小满-创伤后应激障碍"，日期却是明天。
"...家长会前必须处理好..."郑校长的声音伴着脚步声逼近。林小满抓起"认罪书"磁带塞进口袋，突然摸到内衬里有片硬物——那是韩晓雨的安全别针，针尖弯成了微型钩子。
窗外劈过闪电的刹那，林小满看清了广播室全景：墙上贴着历任广播员的合照，1997年那届有个女生被刀片刮去了脸。照片下方摆着气象站模型，百叶箱里躺着个玩具人偶，脖颈缠绕着干枯的雏菊花环。
（下）
林小满从消防通道冲出来时，裙摆勾住了楼梯扶手的铁锈。撕裂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就像三小时前韩晓雨校服裂开的声音。操场积水映出行政楼灯火通明的三楼窗口，郑校长的剪影正举起某种金属器具。
宿舍楼门禁卡失效了。林小满蹲在屋檐下翻找磁带时，发现"认罪书"背面用指甲刻着通风管道地图，其中医务室下方的支线被重点标记。雨水泡开了字迹边缘，浮现出褪色的血点组成的箭头。
医务室值班表显示今晚空缺。林小满撬开换气扇钻进去时，酒精味里混着淡淡的铁锈味。诊疗床上散落着染血的棉球，垃圾桶里躺着一支用过的镇静剂，标签上患者姓名栏被涂改成韩晓雨，但原始墨迹分明是"陈婉清"。
药柜最下层锁着一个金属盒。林小满用别针撬开时，里面滚出三颗黑曜石纽扣，每颗背面都刻着不同日期——最近那颗的时间是明天。盒底压着一张泛黄的诊断书：患者周慕云，12岁，诊断结论栏印着"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公章处盖的是"己治愈"红印。
通风管传来抓挠声。林小满刚抬头，就有团东西砸在她脚边——那是用校服包裹的录音笔，播放键上沾着新鲜的血渍。按下播放后，先响起韩晓雨嘶哑的声音："...他们用气象站诱发我的癫痫..."接着是周慕云的轻笑："...就像当年你姐姐在百叶箱里那样..."
突然插入的陈老师尖叫声切断了录音。最后五秒是某种金属器械的运转声，伴随着郑校长模糊的嘟囔："...就像处理周慕云妈妈那样..."林小满的血液瞬间凝固——周明远在教育局官网的婚姻状况栏分明写着"丧偶"。
宿舍楼突然断电。黑暗中林小满摸到诊疗床下有一行刻字：【B2标本室第三个冷藏柜】。刻痕里嵌着些黑色颗粒，闻起来像焚烧过的蝉蜕。
清晨六点的起床铃惊醒了在器械室躲雨的林小满。广播里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表扬三年二班周慕云同学协助校方维护纪律..."窗外，几个工人正在更换操场围栏的警示牌，新标语是"禁止挖掘"。
林小满混入晨跑队伍时，李志豪正带着纪检组搜查每个人的储物柜。她低头系鞋带时，看见跑道边缘的排水沟里卡着一片碎布——正是昨天韩晓雨被带走时穿的条纹衫布料，上面用血画着个未完成的五角星。
周慕云出现在操场主席台时，胸前计算器徽章变成了"+300"。他接过校长颁发的"特殊贡献奖"时，袖口露出一截绷带——那是被某种尖锐物划伤才会使用的螺旋包扎法。林小满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安全别针，针尖残留着暗红碎屑。
回到教室时，韩晓雨的课桌不见了。原先位置摆着盆盛开的白雏菊，花盆标签写着"生物社-情绪稳定剂实验品"。林小满翻开课本，扉页上所有“正”字都被画了红叉，空白处多了一行打印字：【今晚家长会，你爸爸会收到火化记录复印件】
午休铃响起的瞬间，全校广播突然卡顿。电流杂音中，有个女声念出一串数字："...97...03...23..."
林小满猛地站起来——这是旧手机里那张幼儿园合影的拍摄日期。走廊上，陈老师正跌跌撞撞奔向行政楼，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正在渗血。
暴雨第三次降临校园时，林小满在通风管道里找到了韩晓雨的校牌。塑料套里塞着一张字条：【B2冷藏柜里有你要的全部答案，但看了就回不去了】。字条背面是半张气象站设计图，被撕掉的部分正好是百叶箱位置。
放学时，林小满的储物柜里多了个包裹。拆开层层校报后，露出了一个带血的计算器徽章——这不是周慕云那枚，液晶屏显示着"+500"，背面刻着"周明远199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