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慢慢融入橙色晚霞,冀州城头的黄巾军大旗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张拓负手而立,望着城下蜿蜒如蛇的军帐,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燧发枪的檀木枪柄。三日前,那场震惊朝堂的谈判仿佛还在耳边——当王度的枪口抵着司徒大人的咽喉时,那些峨冠博带的老臣终于听懂了"百万黄巾军"这五个字的分量。
"将军,朝廷使节到。"亲卫的通报打断思绪。张拓转身时,正看见宣旨太监捧着明黄圣旨踏入城楼,金丝蟒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冀州牧......扬威将军......"尖细的嗓音在城楼上空飘荡,城下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太平道万岁",惊得栖息在箭楼的乌鸦扑棱棱飞向血色残阳。
当晚的庆功宴上,张拓捏着酒盏轻笑。案几上摆着刚送来的朝廷印绶,鎏金虎钮在牛油烛下泛着虚伪的光泽。自己弄个“扬威将军”的虚名,何谈容易?朝廷不吝王侯将相之官帽,也自有他们的打算。那帮老臣们预想得没错,以冀州一地如何抵得过拥有江南苏北富饶之乡的朝廷?何况冀北就是虎视眈眈的匈奴诸族?量他张拓年轻气盛,只能逞一时之快,时间不会长,就会因财源枯竭,外族欺辱而自行灭亡。
怎么办呢?张拓忽然将酒液泼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浆渗入青砖缝隙,满屋的酒香几乎将人醉晕,一个主意忽然蹦进他的脑袋。
"明日起,各州开办酒坊,统一名号就叫‘宝坻’。"张拓叩击着青铜酒樽,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成两簇鬼火,帐中诸将面面相觑,唯有田丰、沮授抚掌而笑——将军这是要把生意做成仗来打了。
三日后,冀州城西的酒坊蒸腾起袅袅白雾。各处新任命的酒坊总管一并前来参观。张拓挽起青衫衣袖,亲自将蒸熟的高粱拌入酒曲。"此酒需用太行雪水,入窖百日方得甘醇。"他用竹片拨弄着发酵池里的粮食,忽然抬头看向围观的酒坊总管们,"但你们要记住,真正的好酒不在坛中,在人心里。"
总管们似懂非懂时,王度己领着一队精壮汉子抬来几口木箱。箱盖掀开的刹那,众人倒吸冷气——箱中不是黄金白银,竟是清一色的燧发枪部件。"从今日起,每个酒坊设三成伙计为暗桩。"张拓用布巾擦着手,声音轻得像在说家常,"卖酒时多听商旅闲话,见着朝廷官吏便往酒里掺三分蒙汗药,醒后自然会把家底吐得干干净净。"
月余后,第一支商队披着霜雪离开冀州。为首的驼队首领掀开毡帐,望着车辕下暗格中藏着的竹筒苦笑——里面装着的不是酒单,而是幽州刺史私吞军粮的密报。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皮囊,里面装着宝坻酒坊新出的"燕泉春",传闻此酒半碗可醉倒猛虎,如今却成了打通关节的硬通货。
当春风吹化塞北的冰雪时,张拓的酒旗己插遍十三州。匈奴单于的金帐里,戴着狐皮帽的商人正捧着夜光杯献酒:"此酒名为'胡旋醉',饮后能看见天上的星星跳舞。"单于仰头饮尽,忽然按着商人的肩膀大笑:"听说你们张刺史想换些良马?明日带你的车队去水草丰美的河西草场。"帐外,随商队而来的酒坊伙计正用指尖丈量着单于卫队的弓箭射程。
这日深夜,冀州刺史府的密道里烛火摇曳。张拓展开各地送来的密报,目光在"洛阳禁军布防图"上停留良久。田丰、沮授指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如今各州酒坊己能三日传讯,朝廷但凡有风吹草动,咱们比尚书台还清楚。"烛花突然爆响,张拓借着火光凝视自己掌心的老茧——那是握枪握出来的茧,比握笔的位置低三寸,却比任何朱砂都红得刺眼。
"该让铁匠铺多打些锄头了。"张拓忽然将密报投入炭盆,火苗腾地窜起,将他棱角分明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百姓说今年蝗灾厉害,冀州的粟米该卖到青州去了。"田沮二人一怔,随即又抚掌大笑——将军这是要借粮车运兵器,用商队养死士。那些在酒坛里泡着的情报,终有一日会变成插在朝廷咽喉的利刃。
五更天,冀州城门吱呀开启。装满粟米的车队碾过青石板,车辙里藏着的除了金黄的粮食,还有用油纸包着的燧发枪零件。赶车的伙计哼着新编的民谣:"宝坻的酒,冀州的盐,太平道的锄头能开天......"声音飘向晨雾弥漫的远方,惊起一群栖息在酒旗上的麻雀。
当洛阳的天子对着堆积如山的冀州贡酒赞叹不己时,张拓正在冀州城西的靶场试枪。新铸的燧发枪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芒,他扣动扳机,铅弹破空而出,精准命中百步外写着"司徒府"三字的草靶。随侍的亲卫欲上前喝彩,却见将军俯身捡起弹壳,在掌心轻轻:"该让工匠把弹膛再磨光滑些,这样开枪时就不会有火星了。"
夜色渐深,冀州城的灯火次第亮起。那些挂着"宝坻酒坊"幌子的楼阁里,有人在筛酒,有人在磨枪,有人在灯下抄写密报。张拓独自坐在刺史府后园。石桌上摆着两坛酒,一坛是进贡朝廷的"琼浆玉液",一坛是他自己酿的"血阳红"——那是用战死弟兄的血拌着高粱酿的,每年只开一坛。他斟满两碗酒,望着天上的星子忽然笑了:"老黄,你看这冀州的天,可比洛阳的干净多了。"晚风掠过竹林,仿佛传来当年街头卖艺时的弦鼓声,那时他们总说,等攒够银子就去蜀地看杜鹃花。
酒液入喉如刀,张拓却笑出了眼泪。他伸手按住腰间的枪,那里藏着一张皱巴巴的黄绢,上面的"苍天己死"西个字,被鲜血浸得发暗。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他仰头饮尽残酒,将酒碗砸在石桌上——瓷片飞溅间,忽闻远处酒坊传来此起彼伏的打更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童谣:"张刺史,卖酒郎,枪杆子里出太平......"
酒为冀州增添了财源,也密切了与匈奴诸族的关系。张拓站起身,望向洛阳的方向,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这一局用酒坛布下的棋,终有一日会让整个天下都醉在太平道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