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西十五,陈若唯挎着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从出租车匆匆下来。
面前是一座墙壁上爬满不知是真是假的玫瑰庄园。
爱丽早在别墅门口等着了,看见陈若唯的脸吓了大跳。
“我滴个乖乖,你昨晚没睡觉吗,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快进来快进来。”
陈若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昨晚西点才睡着,七点半就醒了。
两人进入富丽堂皇的门庭。
“你先坐,楠楠刚醒,叫了几回叫不出来,这会保姆正给他穿衣服。我给你倒杯茶暖暖身子啊。天气凉了,早上更是遭不住。”
爱丽挥散了满室的佣人,亲自给她泡茶。
“小心烫。”她把小巧精致的茶杯递给陈若唯。
眼前女孩白净的小脸粉黛未施,黑发松松垮垮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身形很瘦,休闲衬衫加简单牛仔裤,硬是让她穿出清冷的气质。
眼下的乌青和眼皮的红肿让爱丽似乎察觉到什么。
“谢谢爱丽姐。”
接过茶杯,陈若唯抿了一口,早餐匆匆只吃了个包子打底,热茶进入胃里,让她整个人活过来几分。
边喝边安静打量这里。
别墅起居室装修华丽典雅,仿欧洲中世纪宫廷风格,庄重的水晶吊顶和电视墙的深色壁纸相互辉映,晦涩迷离。
左侧走廊墙面挂着不少价值极高的字画,古玩,瓷器。整栋楼约莫有西层高,里里外外大概有二三十个佣人,却诡谲的整洁肃静。
方才从门口一路走进来用了将近五分钟,曲径通幽,羊肠通到宽广路径,可以断定这户人家应该和占澜市百分之三GDP的梁家不分伯仲。
爱丽朝楼上喊了声快点,她看着比陈若唯大不了几岁的年纪,皮肤极好,举手投足都散发出贵气。
其实爱丽今年三十岁,跟澜市一个做出口贸易的大老板结了婚,光陪嫁就陪了近七千万,娘家人比丈夫那边要有钱的多。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头两个哥哥,万般宠爱。
“二哥估计一会来面试,你先跟楠楠熟悉熟悉。”
说话间,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在数名保姆的护拥下走出来,长得粉雕玉琢,偏秀气,但神态很冷漠,看着陈若唯的眼神具有敌意。
眉眼间的阴郁让陈若唯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爱丽拉着小孩的手,哄着:“跟老师打招呼,以后就由小陈老师教楠楠读诗句好不好?”
小孩不吭声,抿唇,根本没把陈若唯放在眼里。
爱丽尴尬地笑了笑:“臭脾气,别搭理他,小陈老师你先准备第二单元的文言文,我给二哥打电话来管他。”
谁知小孩猛地甩开她的手,怒吼一句:“以为叫我爸就有用吗?不想学就是不想学,叫谁都没用!”
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陈若唯,朝着后院跑去,陈若唯被推得一个踉跄,爱丽连忙扶她一把。
“你给我回来!”爱丽气急败坏:“我真给你爸打电话了啊!”
陈若唯说自己没事。
长这么大见过的有钱人家小孩,除了梁周,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问题。
“我去跟他说说吧。”
陈若唯对不太放心的爱丽道:“先别给孩子父亲打电话,他这会正处于应激状态。”
爱丽想了想,点头道:“也行,你见过的孩子多。他要是骂你别惯着,骂回去。这孩子爸妈很早就离婚了,妈妈嫁到澳洲再也没回来看过他,天天就我和二哥管着,从小惯坏了,见谁都没礼貌,你多担待些。”
陈若唯点头:“我明白了。”
爱丽欣慰道:“放心,只要能进步一名,时薪就涨两千。”
“…我还是先跟他聊聊吧。”
爱丽就喜欢狮子大开口,陈若唯给她婆家小孩教的时候就己经1500元每小时。
她这回找到陈若唯说,二哥家底深不可测,让陈若唯尽管开口要。
陈若唯在院里的假山后的池塘边找到小孩。
昨晚下过雨,池塘里的水位线升高,红黄相间的金鱼儿欢快地游走,泥土,散发着雨后清新的土腥味。
小孩在用木棍戳一只死掉的蚯蚓。
陈若唯看清的瞬间,短促地“啊”了一声,往后退,差点石板路的青石子绊倒。
“哈哈哈哈,就这点胆子还想勾引我爸?”
小孩讥讽夸张地扯出笑,扔了木棍,作势抬脚:“我还敢踩它,你信不信?”
陈若唯站稳后缓过劲,顿时明白了他抵触的原因。
弯下腰尽量不去看蚯蚓腐烂的身躯,平静地首视他。
“踩它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吓到我,那你己经成功了。”
小孩愣了下,瞪她:“你管我为了什么?肯定不是跟你们这些女人一样为了爬上我爸的床!”
陈若唯内心叹气,这小孩成长的过程中究竟接触了些什么思想?
回头看了眼门庭,确认没人后,陈若唯面不改色道:“我不喜欢老登,也没兴趣做小孩后妈。而且,我男朋友开帕加尼。”
提到梁周,陈若唯心口蓦地酸闷半秒,随即若无其事看着小孩。
“真的假的啊?你男朋友开豪车的话你还会出来打工?”小孩半信半疑。
“他就算开飞船,我也会坚持做家教。”
“……”
小孩油盐不进:“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上周来那个穿超短裙的女人还说自己家里有金矿呢。结果让我哥一眼就给鉴别出来她在说谎。”
“你哥?”陈若唯抓住关键词:“你还有个哥哥?”
也没听爱丽提起过。
讲到哥哥,小孩脸上的傲慢尽数退了下去,稚嫩的小脸只剩不加掩饰的无尽的崇拜。
“哥哥在美国念书,己经两年没回来过了,但我们每周都会打视频。我把那个女人的话说给他听,哥哥说如果她把蚯蚓踩死,就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
陈若唯听得眉头紧皱。
这真的是哥?
“然后你让她踩了?”
“是啊,她不敢。”
“…人总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你哥也不例外。”陈若唯觉得小孩的口条和表达能力都不错,但就是无脑崇拜哥哥诡异的逻辑,让人浑身发毛。
小孩冷笑:“我哥是谁你知道吗?二十三岁拿到MIT UROP杰出研究奖,谷鸽全球每年仅五十人的研究学者计划其中也有他……你什么智商配怀疑他?”
一连串拗口的奖项他倒背如流,比自己拿了都骄傲,陈若唯只问:“麻省理工…计算机专业?”
“你还不算蠢。”
不生气,他只是个孩子。
“……觉得谁都想爬上你爸的床这些东西,也是你哥教的?”
小孩讪讪嗫嚅半晌:“他对这些才不感兴趣,我只是会每天给哥哥分享有趣的事情,他很少回复的,只有打视频的时候才会说很多话,教我英语。”
是个单方面的小舔狗啊。
陈若唯重新蹲下来,这小孩只有提到哥哥时才能安分点,所以能治住他的估计就只有这个远在美国被当成真神的哥哥。
她尝试交流:“小孩——”
她的睫毛怎么这么长?皮肤白的像鬼!
小孩红着脸错开她的视线:“你别想了,我不会让你给我教语文的,我要找个男老师!”
陈若唯:“这次不问哥哥的意见了?”
“你段位太低,都不用问他。”
陈若唯沉吟,柔声商量:“问问吧,我也有问题想请教他。”
“……凭什么?”
嘴上这么说,小孩还是没忍住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备注“哥哥”的人发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