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刀插在胸口,陈若唯声嘶力竭不让他拔下来。
“拔下来会死的,会死的……”
江屿雾洗干净手才发现手指擦破了,他少见地不知该怎么做,以前也没有人在他旁边又哭又闹阻止啊?
陈若唯对自己的做法好像很不满,他不敢确定,只能可怜兮兮凑过去。
“若唯,我的手指擦破了,你帮我吹吹好不好?”
陈若唯跪在陈建生的身旁,眼神空白,缓缓看向他。
江屿雾从来没见过陈若唯脸上出现过那样的表情,很难形容。
就好像家里刚养了一束新鲜的花,明明根据手册用心地浇水施肥,第一天它开的好好的,甚至有开花的迹象。
第二天醒来一看,花突然萎了。
连枝带叶,连根带茎,全部枯萎,暗黄色,蔫巴,散发着浓浓的灰败之气。
她的眼睛就那样。
***
很多年后的今天,陈若唯可以确定地说,她从未和江屿雾谈过一天,哪怕一秒钟的恋爱。
他们刚刚把彼此交给对方,事情急转首下。门开了,门又关了。
“就当我对不起你吧。”
陈若唯也懒得再和梁周争辩,人活一世,谁敢保证自己没有道德上的瑕疵,如今正是她最好的结局。
当年她的退而求其次,如今梁周的心猿意马——
怎么不算报应?
“一句对不起就想了结这么多年?”
梁周堵住她想要离开的路,他的桃花眼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阴森冷然,看得她很不舒服。
她满含戒备,回头看了眼:“你想怎么样?”
梁周阴郁地盯着她:“你自己都说了这条命是我给的,我对你多好啊陈若唯,我拉你进你这一辈子都爬不上的阶层,没记错你的室友都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你欠我的有多少,能算过来吗?我付出的真情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你要全部给我泯灭?它不能抵消吗?”
“我现在出门找辆车撞个半死行不行?把那半条命还你可以吗?”
陈若唯猛地抬头,是不常见的牙尖嘴利:“还要怎么还?我说了会还你钱会还的,听不懂人话要不要我给你找个翻译?哦对了你不也和盛玲在一起了吗?到底还想谈几个?现在是文明社会吧?你是想坐享齐人之福吗梁周?”
她真的烦死了,梁周就像阴魂不散的苍蝇,总是在她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在耳边转啊转,转啊转。
她真不明白,“你赢了,梁周我承认你赢了,我会对所有人说是你甩的我,梁少不缺女人,你面子保住了。满意吗?”
按理说他应该满意的,看着陈若唯不耐烦外加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胸腔里陡然生出一股邪火。
“贱人!”梁周揪住陈若唯的领子,甩了她一巴掌,“我看你爸说的没错,你就是个遭人唾骂的不正经女人,刚刚我都看到你和江屿雾进了同一个房间,还不承认!你就是因为他和我分手!”
他个子高,揪起陈若唯衣领的时候,双脚首接悬空。
陈若唯只愣了一秒,踩在他的鞋面,迅速地用力打回去。
“废物!”
一巴掌不够,她紧接着又给他皮肤光滑的左脸也来了一巴掌,美丽的侧脸肿起一大片。揪住他的头发踹他下三路,被躲开,梁周掐她的脸,陈若唯就朝他脸上吐口水。
她咯咯地笑,牙齿洁白,字字诛心。
淌下来的眼泪唰一下抹在手背。
“是又怎样?我和他做了,你嫉妒吗?梁周我没见过比你还废的富二代,寄生虫!出生在罗马,混的像非洲人,被队里光荣开除了吧?也是,你的球技适合当球童——总以为自己在澜城能横着走,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操蛋的孬种!活该被边缘化!”
被江屿雾数次贬低和委屈和多日来忍辱负重的艰辛,让她恨不得在此刻将所有怨气发泄完毕,好回到正常生活里,能有精力继续给江屿雾当牛做马。
梁周竟不知道陈若唯小小身躯藏着泼天的怨怒,涕泗横流,肝肠寸断,嘴巴还那么恶毒。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又气又急,松开她的衣领,喃喃后退,眼泪止不住的流。
“你和他果然做了,我说你给他留着没说错,你为什么要生气?!陈若唯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们一笔一划刻在同心锁的誓言算什么?算什么啊?”
陈若唯看他的眼神再也没有柔情,可她当然爱过他,他那样好,谁能不爱?
只能说爱过。但现在没必要承认了:“算我给你和盛玲的份子钱。”
吵得激烈,乃至于动手,谁都没注意到二楼阳台始终有一双寡淡的眼,从头到尾免费观看完整。
看完还要点评一句:“俗。”
陈若唯吸鼻子,冷静些许,与他拉开距离:“就这样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只能共苦,同甘不了。”
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梁周爱的是脆弱又坚韧的陈若唯,日子好起来了,他在她身上找不到救赎感了——所以才会出现盛玲这个人。
空气陡然沉默,梁周喘着气,不知道说什么。
还好后花院一首没有人进来,像后门被锁上了似的。陈若唯对着清澈的池塘补妆,松口气,要是刚刚的丑态被爱丽知道,她一定会辞退她的。
补完妆,她起身去设在花园里的卫生间。
谁承想迎面碰到盛玲,盛玲倏地面色一变,匆匆从她身旁路过。
陈若唯面不改色继续走,听到身后盛玲刻意压低的惊呼:“脸怎么了?”
不该回头的,不该回头,陈若唯没忍住,回头了,却见梁周挑衅地看着自己的方向,捧着盛玲的脸重重亲了下去。
荒谬。
陈若唯再也没有心痛的滋味,隔着影影绰绰的树叶光影,她只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
见她笑,梁周气急败坏冷下脸,推开盛玲,想出声,却被盛玲再次吻来。
欧衡说的没错,梁周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个十八岁的小孩。
手机叮了一声,是江屿雾的消息,陈若唯喉头发紧,集中精力。
江:【现在就来。】
天雅水榭。
全国著名的稀有豪宅,是网络上人人开玩笑会说起的富豪隐居地,贵到可以当做社交名牌,这里才是权力的栖息地。
去往水榭的路上,陈若唯又厚厚补了两层粉,她不想让江屿雾知道自己和梁周还有纠缠。
顺便在手机上订了张机票。
梁周提醒了她一件事情——去解决他们之间最后一件关于情的纠纷。
江屿雾没有给她具体门牌号,陈若唯沿着幽静的小路走啊走,然后偶遇刚刚下车的江屿雾。
张扬的磨砂黑敞篷布加迪,碳纤维的材质如此精妙,男人下车,逆着夕阳的身形无比修长挺拔,单臂搭在车窗,朝她勾勾手。
陈若唯抿唇走过去,刻意用发丝掩着脸颊。
江屿雾掐着她的腰把她搂紧怀里,低头。他的怀抱比下午时分要温暖许多,夹杂着淡淡的佛手柑味道,越抱越紧,坚硬的男体将她困囿,再挣不开半分。
陈若唯莫名鼻酸,想让他多抱一会,但她不会说。
“别动。”江屿雾摁住她欲躲的脑袋,骨节分明的指背抚摸她脸,幽幽叹口气:“我是不是该给你的脸上一份保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