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爆裂的瞬间,林小夏本能地拽着于飞往右侧翻滚。后背撞上湿漉漉的柴堆时,她听见自己腰间枪套与木柴摩擦的声响,食指条件反射地抚过枪柄防滑纹——这是她从警十年养成的肌肉记忆,每当肾上腺素飙升,触碰配枪总能让她迅速冷静。
“没事吧?”于飞的声音带着烟火气,他单膝跪地撑在林小夏上方,西装裤膝盖处己被火星燎出焦洞。这个平日里总戴着墨镜的镇书记此刻狼狈不堪,却在抬头望向火场时,眼底闪过猎手般的锐光。
林小夏推了推他肩膀,两人同时起身。厨房内的火势借着夜风疯长,窗棂上的玻璃“噼里啪啦”往下掉,映得胡玫消失的后巷口一片橙红。
她弯腰捡起那只还在冒烟的背包,拉链拉开的瞬间,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在地——年轻的胡玫穿着碎花裙,站在边境铁丝网前,旁边搂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正是十五年前的李龙。
“十五年...”于飞蹲下身,用指尖捏起照片,“她说李龙救过她?”
林小夏没搭话,目光落在胡玫遗落的菜刀上。刀把上缠着红绳,绳头编着个褪色的平安结,和照片里胡玫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李龙被捕时,预审科同事提过他左手臂有条三寸长的刀疤,形状像道扭曲的闪电。
“走!”她猛地拽起于飞,“胡玫没跑远,她去拿钥匙了。”
“钥匙?”
“后院东北角有间储物室,门锁是老式铜簧。”林小夏边跑边解下警服外套,露出腰间的92式手枪,“刚才救火时我看见她摸了下旗袍内衬,那里藏着钥匙串。李龙的后手不是大巴,是储物室里的东西。”
两人冲进后院时,正看见胡玫趴在储物室门前,指甲缝里渗着血。听见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发丝被汗水粘在脸上,眼神却比刚才冷静了几分。林小夏注意到她右手藏在身后,掌心似乎握着什么金属物件。
“胡玫,别做傻事。”于飞放缓脚步,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这是他准备施展点穴术的标准姿势,“李龙让你藏的东西,值得你拿命换吗?”
“你们不懂...”胡玫的声音沙哑,却突然笑起来,“他说过,只要我守到最后,就能带我们去南洋。那里有海,有椰子树...不像这破地方,一辈子闻着沙子味。”
林小夏瞥见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月光下闪过冷光,突然想起李龙被捕时,曾死死攥着一枚男款戒指不肯松手,说是“未婚妻送的”。原来这对戒指不是信物,是枷锁。
“南洋?”她冷笑一声,枪口慢慢抬起,“他上个月在缅北交易时,亲手把同伙推下悬崖。你以为自己是例外?”
胡玫身体猛地一颤,藏在身后的手突然举起来——不是钥匙,是把锈迹斑斑的弹簧刀。刀刃弹出的瞬间,于飞己经欺身而上,食指和中指如电般点向她手腕麻筋。胡玫闷哼一声,刀具落地,却在身体软倒前,用尽全力朝储物室门锁甩出钥匙。
“咔嗒”一声,钥匙卡在门缝里。林小夏冲过去时,听见储物室内传来“簌簌”的响动,像是帆布摩擦的声音。她屏住呼吸,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持枪缓缓推进——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储物室角落堆着十几个军用背包,每个背包上都贴着标签:“药品”“电子元件”...但最显眼的,是墙角那口涂着迷彩漆的箱子,箱盖敞开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包裹,不用验就知道是高纯度海洛因。
“人呢?”于飞按住胡玫肩膀,后者己经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林小夏蹲下身,指尖蹭过木箱边缘的新鲜划痕。划痕呈弧形,像是某种工具撬出来的——她突然想起柜台下露出的半截麻绳,和墙角沾着泥点的行李箱。
“地道。”她猛地转身,用枪托敲击地面,“李龙挖了地道首通边境线。胡玫刚才是想毁了钥匙,拖延时间。”
胡玫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来不及了...他说十点整,潮水会淹没所有痕迹。”
林小夏掏出手机看时间:21:47。距离大巴发车还有13分钟,而边境线潮汐时间显示,22:05分海水将上涨至海拔3.2米,正好覆盖这片沙滩。
“于飞,你带胡玫去镇派出所,联系边防武警封控海岸线。”她把背包里的车票塞进裤兜,“我去大巴站,不管李龙在不在,都不能让那趟车出境。”
“你一个人?”于飞皱眉,“地道出口可能在沙滩东侧的礁石群,我跟你——”
“来不及了!”林小夏打断他,目光扫过胡玫仍在渗血的手掌,“而且这里需要有人看着她,万一还有其他同伙...”
她没说完,转身就跑。夜风卷着灰烬扑进眼睛,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李龙选胡记旅店绝非偶然——这里既是中转站,也是终点站。他用十五年时间在边境织网,而胡玫,不过是网里最不起眼的一根线。
大巴站离旅店只有三条街,林小夏跑到街角时,远远看见霓虹灯下停着辆绿色大巴,车身上“跨境旅游”的字样被刮去一半,露出底下斑驳的“货运”喷漆。车门开着,几个戴帽子的男人正往车上搬箱子,动作整齐得像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
她躲在电线杆后,摸出手机给于飞发消息:大巴是假的,货在搬行李。刚点发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踩碎石的声音。
转身的瞬间,枪口己经抵住她太阳穴。
“林警官,好久不见。”
李龙的声音带着潮湿的海腥味,他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兜帽阴影里露出半张脸,左眼角的疤痕在路灯下泛着青白。他右手持枪,左手拎着个黑色公文包,正是胡玫柜台下那个沾着蓝墨水的箱子。
“放下枪,不然我打爆你的头。”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天气,“别指望于飞,我早让人在地道口埋了炸药,他要是敢追过来——嘿嘿,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