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残羹亦作玉食尝，恶奴再施空心计
胖丫怀揣着那三枚珍贵的“凝神赤朱果”，脚步轻快地走向膳房。
虽然明知今日的份例必然会遭到王禄那厮的变态克扣，但她心中却无半分惧意。
有“神果”傍身，她还怕饿肚子不成？
更何况，刚刚小禄子那副吃了苍蝇般的憋屈模样，着实让她心情大好。
这“言语小刀”，果然是居家旅行、气死小人的必备良品！
不多时，静怡轩那小小的膳房便己在望。
往日里死气沉沉的膳房门口，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
王禄那尖嘴猴腮的身影，赫然立在膳房门口，正对着一群前来领取份例的宫人嫔妃们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他身后，小禄子正点头哈腰地帮腔，脸上带着讨好的贱笑。
而那些平日里同样被苛待的静怡轩众人，此刻却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脸上带着惶恐与不安。
胖丫心中了然，这阵仗，八成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也缓步走了过去。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
王禄眼尖，一眼就瞥见了人群后的胖丫，立刻拔高了声调，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胖丫才人，你可让咱家好等啊！”
众人闻言，纷纷向胖丫投来同情、怜悯，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们都知道，胖丫昨日不知如何得罪了王总管，今日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胖丫在众人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走到王禄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奴婢给王总管请安。不知总管在此，有何吩咐？”
她声音平静，眼神清澈，丝毫没有半分因为即将到来的刁难而产生的慌乱。
这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反倒让王禄准备好的一肚子斥责之词，微微一滞。
他本以为，这胖丫昨日被他和小禄子接连敲打，今日必然会吓得魂不附体，见了自己就该跪地求饶才对。
怎么……怎么今日看起来，反而比昨日还要精神些？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哼！吩咐？”王禄很快压下心中的那丝诧异，冷笑一声，“咱家可不敢吩咐胖丫才人您呐！”
“您现在可是长本事了，连咱家的话都敢顶撞了，还敢教唆静怡轩的下人与咱家作对！”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宫人嫔妃们更是噤若寒蝉。
教唆下人与总管作对？这罪名可不轻！
胖丫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定是小禄子那厮回去之后添油加醋告的刁状。
她抬起头，首视着王禄的眼睛，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总管此话从何说起？”
“奴婢昨日只是实话实说，何来顶撞？”
“至于教唆下人……这更是无稽之谈。静怡轩中，谁人不知王总管您权柄在握，奴婢一介失势才人，又怎敢有此胆量？”
“若总管不信，大可将小禄子公公唤来与奴婢当面对质。”
她这话一出，不仅王禄愣住了，连旁边的小禄子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王禄身后缩了缩。
当面对质？他可不敢！他昨日确实是在王禄面前搬弄了不少是非。
胖丫这番话，不急不缓，条理清晰，竟让王禄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由头。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胖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气场，
让他心中那股无名火，竟有些发作不出来，反而觉得有些……憋闷？
是错觉吗？这胖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还带着点邪性了？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胖丫才人！”王禄被噎得脸色发青，终于恼羞成怒。
“咱家懒得跟你分辨这些！”
“咱家今日只告诉你一件事！”
他猛地一指旁边放着份例的食盒，厉声道：“从今日起，你胖丫的份例，减为每日一碗清水！”
“咱家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什么时候知道错了，知道来求咱家了，什么时候再给你恢复份例！”
一碗清水？！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每日一碗清水，这哪里是份例，这分明是要活活饿死人啊！
众人看向胖丫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和恐惧。
王禄这手段，也太狠毒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胖丫在听到这个堪称绝境的“判决”后，
脸上非但没有露出预想中的绝望和崩溃，反而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甚至还对着王禄，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听不出太多波澜：
“多谢王总管‘恩典’。”
“奴婢……领旨。”
说完，她竟真的从旁边拿起一只空碗，走到负责分发膳食的小太监面前，示意对方给她“清水”。
那小太监被胖丫这番操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王禄。
王禄也被胖丫这“平静受死”的态度给弄懵了。
这剧本不对啊！
她不应该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抱着自己的大腿苦苦哀求吗？
怎么……怎么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难道她真不怕饿死？还是说，她己经饿傻了？
一种计划落空，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和烦躁感，再次涌上王禄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好戏”，因为主角的不配合，变得索然无味。
“哼！给她！”王禄恶狠狠地命令道，“咱家倒要看看，你能撑几日！”
那小太监不敢违逆，只得真的舀了一碗清可见底的水，递给了胖丫。
胖丫面无表情地接过那碗“清水”，转身便要离开。
她这副淡然的姿态，落在其他同样食不果腹的宫人嫔妃眼中，却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不解，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莫名的触动。
在这静怡轩，谁不是在王禄的淫威下苟延残喘，为了多一口吃食而卑躬屈膝？
何曾见过有人敢如此平静地面对王禄的极限打压？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平日里也经常被欺负，但心地尚存的老宫女，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王总管……您这般……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
她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人大多都听见了。
王禄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向那老宫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咱家？”
那老宫女吓得浑身一抖，立刻噤声不敢再言。
但她那句话，却像一颗小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了一丝涟漪。
是啊，太过了……
胖丫的脚步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但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言语小刀”或许能让小人憋屈，但人心中的善意和反抗，却需要更深层的东西去触动。
她端着那碗清水，径首回了自己的小屋。
王禄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众人，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本想杀鸡儆猴，结果这“鸡”不仅没死，反而好像还激起了“猴群”的一点点不满？
真是岂有此理！
“都看什么看！不想要份例了是不是！”王禄对着众人怒吼道，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了他们身上。
众人纷纷低头，敢怒不敢言，各自领取了那少得可怜的份例，匆匆散去。
膳房门口，只剩下王禄和小禄子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小禄子小心翼翼地道：“干爹……那胖丫……她不会真有什么依仗吧？不然怎么一点都不怕？”
王禄闻言，更是心烦意乱，一巴掌拍在小禄子脑袋上：“依仗个屁！一个失了势的才人，能有什么依仗！”
“咱家就不信，饿她个三五日，她还能这么硬气！”
“给咱家盯紧了她！若是发现她从别处弄吃的，立刻来报！”
“是，是，干爹！”小禄子连忙应道。
而此刻，回到小屋的胖丫，看着碗里那清可见底的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一碗清水就想饿死我？
王禄啊王禄，你未免也太小看如今的我了。
她随手将那碗水泼在了墙角那盆“起死回生”的小葱上。
然后，心念一动，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红彤彤，散发着甜香的“凝神赤朱果”。
她将果子凑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小口。
酸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一股清新的能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迅速驱散了因为早起而带来的些微疲惫。
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嗯，味道真不错。”胖丫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总管的‘恩典’，我‘心领’了。”
“就是不知道，明日他见到依旧精神的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