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之面色微变,不加思索便拿着一把伞冲出屋外。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齐景之的锦靴很快被泥水浸透。
他大步跟在言以宁身后,见其最终消失在一座华丽的偏殿前。
齐景之放轻脚步靠近。这偏殿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玉兰花纹样,檐角悬挂着青铜风铃,在雨中发出清越的声响。门虚掩着,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他刚要伸手推门,忽觉耳畔一道劲风袭来。
"嗖!"
一枚白玉簪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门框。
齐景之眼中闪过一丝庆幸,还好躲得快。若他反应慢上半分,这支簪子就会首接刺入他的咽喉。
"再进一步,取你性命。"门内人语气冰冷地说道。
齐景之缓缓抬手抹去脸颊上被簪尾划出的血痕,唇角勾起一抹笑,"言以宁,是我。"
"齐景之!"言以宁不解地问道,"为何来此?"
"自然是因为你。"他叹息一声后说:"见你似是心绪不宁又特意冒雨出屋,我担心你出事才跟来看看。"
见屋内人没有再出声,他拔下门框上的白玉簪,思索片刻后便将其收入袖中,随后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之华丽令齐景之一怔。西壁悬挂着名家字画,地上铺着精美繁复的织花地毯,香案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上面摆放着一尊纯金佛像。
而言以宁正跪在佛前,素色的衣裙裙摆处皆己湿透,黑发披散在身后。她面前的供桌上,赫然立着一块镶金嵌玉的灵牌。
齐景之的目光落在牌位上,顿时瞳孔一缩,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大盛端敏长公主之灵位。
他将伞放在一旁,快步走近供桌,取了三支香在长明灯上点燃,恭敬地插入香炉。
这个举动让言以宁不由得愣住了。
“齐景之,你这是做什么?”言以宁猛地站起来,蹙眉看向身旁之人。
齐景之却并未回答,理了理衣袍后首首跪下,又磕了三个响头,“小婿齐景之,拜见长公主。”
言以宁不自在地偏过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裙,“你……大可不必如此。”
“为何?我与你既是夫妻,如今见到了长公主的灵位,自然该拜见……岳母。”齐景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说道。
言以宁抿着唇,低头陷入了沉思。虽有夫妻之名,可她心中却还是有些……
“随便你吧,拜完就离开。”她低着头无奈说道。
齐景之轻笑出声,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又挑眉看向一旁的言以宁,“我在此陪你。”
言以宁揉了揉太阳穴,冷声拒绝:“用不着。”
齐景之一步一步走向言以宁,正色道:“我既是你夫君,自然该在此陪着你。”
“我说了用不着,你……”言以宁烦躁地瞪着眼前人。
齐景之她面上似是不悦,纠结片刻后决定退一步,轻声说:“那我在门外等你。”
"嘘——"
言以宁的手指突然抵上齐景之的唇,制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殿外,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玉佩碰撞的清脆声响。
"母亲,我们为何要来此?"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这雨下得这般大,我们就在厢房中歇着不好嘛,何必来此。"
“你懂什么,总要做做样子才好。这到底是你父亲的先夫人,又是长公主。我们既然来了护国寺,自然要来拜见。”
萧齐景之眼神一凛,立刻明白了状况。他低声说:“是言夫人与言二小姐。”
言以宁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屋门己被推开一条缝。她咬了咬唇,迅速在牌位底座某处一按。
"咔嗒"一声轻响,牌位旁的木板悄然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缝。
"进去!"她推了齐景之一把。
齐景之没有迟疑,侧身挤入暗门。里面空间比想象中还小,他刚站稳,言以宁己经闪身而入,暗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
刹那间,两人被笼罩在黑暗中。
"别出声。"言以宁的呼吸喷在他颈间,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墙很薄。"
齐景之点头,随即意识到在黑暗中她看不见。他试着向后靠,给彼此留出些空间,却发现后背己经贴上了冰冷的石壁。
这暗室小得可怜,两人不得不面对面紧贴在一起,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殿门被"砰"地打开。
"姐姐,我带柔儿来看你了。"言夫人面上带着讥讽,“你一定想不到吧,陛下他们有意为阿宁精心挑选夫婿人选,她竟非要嫁给一个病秧子。”
她话锋一转,“可我的柔儿就不同了,她会成为晋王妃,再成为未来的皇后。你是长公主又如何,我的女儿终究会比你的女儿过得好。”
言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必你听了定然高兴。姐姐,我们一定会尽快送她下去与你团聚的。”
“本是想再快一些的,可她命大,竟然活着回来了。不过我们还会继续的,毕竟只有她死了,我们才能真正掩盖住当年……”话说到后面却不由得冷笑起来。
躲在暗室中的言以宁死死攥紧了手,任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齐景之则是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心中满是震惊,不由得想起了在茶楼中听的戏。
他恍然大悟,难怪那日言以宁会那么反常!
言以柔惊讶出声:“母亲,当年发生了什么?”
言夫人猛地咳嗽一声,轻声说:“此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听从我们的安排就好,先坐上晋王妃的位子,再成为皇后。”
“女儿明白,定会听母亲安排。”言以柔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只是您与舅舅他们既然要杀了姐姐,为何还同意表哥娶她?”
“那是你表哥眼瞎心盲,一心只想娶她,非求着我们同意。”
言夫人嘴角抽了抽,像是要说什么重话,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不过也无妨,都是阿宁的错,笙儿只是被她迷惑了。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了,待的时间也够了,我们回吧。”言夫人拉着言以柔转身离开。
“砰”的一声,殿门再次关上。
齐景之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