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迟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不像是铃声，更像是某种机械化的嗡鸣，金属齿轮卡着金属齿轮的摩擦声，吵的人头疼欲裂。
屏幕亮起，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消息通知堆叠在一起。
父亲、母亲、经纪人、公关总监、公司董事、朋友、同事、媒体、未知号码。
他没有接，只是垂眸看着那些跳跃的名字。
第一条语音留言开始播放。
“青迟……”父亲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像是喉咙里卡着锈屑，“你经纪公司己经暂停你的所有商业活动。警方那边……暂时没有进展。”
停顿。
“你母亲状态很差。”
沈青迟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好像在计算着什么。
第二条语音，母亲的声音像绷紧的弦：“青迟，警方刚刚带走他的电脑。”她似乎在哭，又夹杂着冷笑，不知是愤怒还是不甘的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们问我……为什么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是打给你的。”
“你知道我回答了什么吗？我说……‘因为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有瓷器轻轻碰撞的声音——她在喝茶。沈青迟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她坐在别墅的茶室里，手指捏着骨瓷杯的边缘，指甲上的珍珠色甲油一丝不苟，连悲伤都是精心排练过的表演。
沈青迟嗤笑，不愧是小三上位嫁少精症董事长的陈昭女士，亲儿子死了还能有这般闲情雅致。
第三条语音，经纪人的声音疲惫而公式化：“青迟，公关部建议你保持沉默。最近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再有什么过激行为。葬礼安排在下周三，非公开。如果有媒体联系你——”
沈青迟关掉了语音。
电视静音播放着新闻画面：
#豪门二公子离奇死亡#
#沈氏药业大公子接受问询#
#警方排除他杀嫌疑#
镜头扫过弟弟的别墅，花园里那棵名贵的日本枫树不知何时己经枯死，枝干上缠着警戒线，像是被勒毙的尸骸。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两名穿制服的人走向大门。
沈青迟站起身，拿起外套时，袖口蹭过茶几边缘。
一粒锈红色的粉末粘在了布料上。
他捻了捻，指腹传来细微的颗粒感，是某种金属碎屑。
——
葬礼上，雨下得很大。
灵堂里，白玫瑰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潮湿，像是某种腐烂的前调。沈青迟站在最角落的位置，黑色西装衬得他肤色冷白，精致的犹如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母亲穿着丧服，脖颈上那串珍珠项链泛着诡秘的光泽——每一颗珍珠内部都嵌着一粒青铜砂，随着她的啜泣微微滚动。
“青迟。”父亲走近，声音压得极低，“警方调取了别墅监控……最后48小时，没有任何人进出。”
他递来一部手机，屏幕上定格着弟弟死亡当晚的画面：
凌晨2:15，弟弟独自走进书房，手里拿着注射剂。
3:02，监控突然雪花屏，恢复时，人己经趴在桌子上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法医说……”父亲喉结滚动，“他体内检测出高剂量镇静剂，但……但注射孔在脊椎，不是自杀能完成的姿势。”
沈卓成没从沈青迟的表情里看出任何异样，他始终如一都是平静如水的表情，好像在过着非常普通的一天。
“您节哀，如果不是自杀能完成的姿势就让警方继续追查下去，一定能真相大白，还弟弟一个公道。”
陈昭突然推开沈卓成，抓住沈青迟的手腕，珍珠手链擦过他的皮肤，留下细小的血痕。
“你弟弟的遗嘱里……”她指甲陷进他掌心，“把名下所有股份留给了你。”
她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温度像沸水。
沈青迟微微皱眉还是忍下了甩开她手的冲动，太多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五百米外的树上，温燃的长焦镜头突然失焦，取景器里的沈青迟在雨中轮廓逐渐模糊，像被某种雾气包裹。
温燃放下相机呢喃：“邪门儿，这又是什么东西？”
——
刑侦队长推开玻璃门，咖啡杯上贴着标签：#11号证物#。
“沈先生，例行询问。”队长翻开笔记本，“你弟弟沈季青生前最后联系的人是你。”
沈青迟垂眸看着桌上的照片——弟弟的手机屏幕截图，最后一通电话：
“哥哥”，时长4分32秒。
“我们聊了家族信托，他当时情绪稳定。”沈青迟声音平静，即便这些问题他己经回答过无数遍。
“这本书是警方从你弟弟的保险柜找到的。”队长目光如鹰，死死盯着沈青迟，“但为什么扉页有你的指纹？”
沈青迟的目光扫过照片里那本熟悉的古籍，喉结微动：“因为这是我的书，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它锁到保险柜里。”他的声音像是裹着一层寒冰，“三年前，这本书就放在我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抬起眼时，队长紧绷的下颌线清晰映在他瞳孔里，“警官你可能不了解我弟弟，他就喜欢抢别人心爱的东西，就算他不是真想要。”
队长突然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你母亲不是说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关系好会这么评价自己的弟弟吗？”
沈青迟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没抵达眼底：“是很好啊，他想要什么我都让给他。”他的手指无意识着桌面，仿佛在回忆那些被迫让步的时光，“警官应该知道，我是被父母从孤儿院领养来的，弟弟才是他们亲生的，寄人篱下，除了让步还能怎么？只可惜我弟弟英年早逝。”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像一片落叶。
“看不出你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在沈家受了不少委屈？你弟弟临死前把所有股份都转让给你了，他是自愿的吗？”队长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
沈青迟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阴影：“这点我也没想到，您认为如果他不是自愿的我有什么本事强迫他？我对股份一点兴趣也没有，不然也不会放弃学医在娱乐圈抛头露面。”他的语调平稳得可怕，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你愿意把股份转让给养父母吗？”队长点着手指问。
“当然。”毫无破绽的表情。
队长的眼神里写满不信任，却又无计可施。证据不足，仅凭这些对话和模糊的线索，根本无法给沈青迟定罪，即便他亲口承认，也只是徒劳。
“你为什么不哭？除了委屈一点难过都没有？再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的弟弟。”队长最后一次追问，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难过。”沈青迟几乎是立刻回答，也懒得回应是否委屈，声音平静得让人脊背发凉，“只是我这人比较淡漠，己经不记得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他抬起头，眼中一片死寂，漆黑的眼珠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队长的首觉告诉他沈青迟绝不简单，却也无可奈何，除非是灵异事件，否则怎么可能有这么完美的犯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