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陈家洼浇成一片混沌,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迸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周砚清的金丝鸾鸟纹马车冲破雨幕,车轮碾过积水发出轰鸣,车辕上精美的鎏金纹饰早己沾满泥浆。
绣楼小姐猛地掀开沾满水雾的车帘,绣鞋踩进及踝的积水里,油纸伞在狂风中剧烈摇晃,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别让他走!"周砚清的尖叫穿透雨幕,她踩着歪斜的木屐冲进工坊,发间的珍珠步摇在奔跑中散落,湿漉漉的襦裙紧贴着小腿。
工坊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滞——陆青山的猎刀还抵在沈明远喉间,穗娘攥着撕碎的密信碎片,春桃则抱着残卷缩在角落,三人同时转头望向不速之客。
"周小姐这是发哪门子疯?"陆青山怒吼,刀刃微微下压,在沈明远颈间划出一道血痕。周砚清却不顾猎刀寒光,径首冲到沈明远面前,猛地展开一卷泛黄的地契。
潮湿的空气里顿时弥漫开陈年羊皮特有的腥膻味,地契背面用隐形墨水绘制的古梯田地图在油灯下若隐若现,阡陌纵横间,竟与沈明远罗盘上旋转的纹路严丝合缝。
"半年前父亲临终前说..."周砚清剧烈喘息着,雨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领口晕开深色水痕,"陈家洼的稻田下藏着能颠覆天下粮仓的秘密!这些图腾...和你们找到的残卷一定有关联!"她的指尖用力戳着地契上某个红点,那里赫然画着与祠堂梁柱相同的云雷纹。
穗娘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望着地契上蜿蜒的线条,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幅残缺的耕作图——同样的笔触,同样的符号,此刻竟在周砚清手中完整呈现。"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踉跄着扶住桌沿,却碰倒了沈明远遗留的青铜罗盘。
刹那间,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罗盘指针发出刺耳的蜂鸣,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猛地折断,表盘裂开的缝隙里渗出幽蓝的荧光。
更诡异的是,随着裂纹蔓延,内部竟浮现出与残卷插图如出一辙的蒸汽机关图:交错的齿轮、盘旋的管道、还有中央那个酷似祠堂机关的核心装置,在蓝光中缓缓转动。
"这是墨家失传的'天机锁'!"沈明远突然挣脱陆青山的桎梏,全然不顾颈间鲜血淋漓。他扑向罗盘,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荧光纹路,"只有集齐《天工开物补遗》残卷和对应的图腾密钥,才能..."话未说完,祠堂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地下奔腾。
春桃突然指着窗外尖叫。只见祠堂方向腾起冲天黑雾,雨幕中的闪电照亮黑雾边缘,那里隐约勾勒出巨大的齿轮轮廓。
工坊内的油灯同时爆燃,火苗窜起三尺高,将墙上的《齐民要术》残页映得透亮——穗娘这才惊觉,那些朱砂批注的笔画间隙,竟暗藏着与地契相同的图腾符号。
"父亲的稻穗..."穗娘突然想起临终前老人攥着的那束干草,此刻残卷中的"禾苗改良法"图示旁,正画着同样形态的稻穗。
她疯了似的扯开衣领,从贴身衣袋里掏出用红绳系着的草穗。当干草接触到罗盘荧光的瞬间,所有图腾符号突然发出共鸣般的震颤,地契、残卷、罗盘上的纹路同时亮起刺目的金光。
陆青山的猎刀当啷落地。他望着掌心突然浮现的烫金印记——那是与祠堂密道入口相同的云雷纹。"难道我们一首守着的...是个惊天秘密?"猎户首领的声音发颤,转头望向沈明远,"你早就知道这些?"
少年匠师沉默着捡起破碎的罗盘。表盘内的荧光渐渐黯淡,却在中央凝结出一滴血珠般的光点。
"这不是秘密,"他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机关运转声,"是个诅咒。二十年前,朝廷就因为这本残卷引发过一次粮荒,而现在..."
话音未落,周砚清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惊愕地看到,她手中的地契正在诡异地燃烧,那些图腾纹路化作灰烬前,在空中拼出最后一行血字:"禾下藏锋,入局者亡"。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顺着屋檐滴落在地契残片上,将"粮仓"二字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