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过的稻香坞宛如被重新洗礼,碎云在天际翻涌,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将金色的光柱斜斜地投射在还泛着水光的土地上。
沈明远工坊的屋檐下,积水正顺着青瓦的弧度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花,与远处传来的欢笑声、机器运转的嗡鸣声交织成独特的乐章。
工坊院内,青铜管道上凝结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宛如撒了一地的碎钻。来自各地的匠人挤在蒸汽脱粒机旁,有的踮着脚尖张望内部构造,有的拿着炭笔在粗糙的草纸上飞速记录。春桃站在一台拆解的小型脱粒机旁,蓝头巾在风中扬起,她用树枝指着齿轮组,清亮的声音穿透嘈杂:“看到这个联动装置了吗?蒸汽推动活塞时,会带动这排齿轮...”她突然停下,伸手扶住一个因过于专注而差点摔倒的年轻匠人,“小心些,别碰着滚烫的管道。”
陆青山扛着沉甸甸的零件穿过人群,兽牙护身符随着步伐轻晃。他黝黑的脸庞上挂着汗珠,肩膀的粗布被浸湿大片,却仍不忘用洪亮的声音吆喝:“让一让!新改良的铸铁飞轮来了!”几个帮忙的村民立刻围上来,众人合力将飞轮安置到位时,不知谁喊了句:“老陆,你这膀子力气,抵得上半台机器!”引来一阵哄笑。
角落里,周砚清倚着斑驳的土墙,鎏金匕首在指尖灵活翻转。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过人群,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神色。当两个衣着华丽、举止拘谨的外乡人试图靠近核心图纸区时,他瞬间闪到两人面前,匕首出鞘半寸,寒光一闪:“二位,图纸观摩区在那边。”两人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后退。
穗娘站在瞭望台上,粗布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田野间星星点点的蒸汽脱粒机,那些吞吐着白雾的青铜管道,像极了大地新生的血脉。一台脱粒机旁,白发苍苍的老农正好奇地伸手触碰冒着热气的阀门,他身旁的孩童欢呼着捡起脱好的稻谷,金灿灿的谷粒在阳光下跳跃,折射出希望的光芒。
“这样真的好吗?”沈明远不知何时登上瞭望台,他的护目镜挂在脖子上,露出疲惫却明亮的双眼。长期的操劳让他身形愈发消瘦,咳嗽时仍会下意识捂住胸口,但此刻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光芒,“技术都公开了,我们图什么?”
穗娘指向远处正在协作安装脱粒机的村民们。一位瘸腿的老匠人正坐在矮凳上,专注地指导年轻人校准零件;几个妇女提着竹篮,给忙碌的匠人们送来茶水和干粮;就连半大的孩童也没闲着,穿梭在人群中传递工具。“图的是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她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你看,陈家庄的李师傅带着徒弟来了,听说他们村子三年没收成;还有山那边的猎户,放下猎枪来学技术...”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悠长的汽笛声,如同一声嘹亮的号角。一艘崭新的蒸汽船正破浪而来,船舷上“稻香号”三个大字被阳光镀上金边。甲板上堆满了新制的脱粒机零件,木箱上还贴着醒目的告示:“十文钱维护费,包教包会”。船首站着几个年轻的匠人,他们挥舞着草帽,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春桃不知何时跑上瞭望台,蓝头巾随风飞扬:“是去邻县的‘稻香号’!听说那边的县令亲自带人来学技术!”她的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穗娘,你看,咱们的机器要走遍天下了!”
周砚清也登上高台,匕首入鞘的声音清脆利落:“刚刚截获消息,赵有德的米行彻底垮了,那些跟着他搞垄断的商人,现在都忙着销毁证据。”他难得地露出笑容,“倒是有几个悔过的,说要带着家财来稻香坞学技术。”
陆青山扛着工具爬上瞭望台,气喘吁吁却难掩兴奋:“山下新修的官道上,全是运粮的马车!百姓们都说,用了脱粒机,交完公粮还有余粮!”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娘临终前总说,要是能顿顿吃饱饭该多好...现在...”
穗娘望着越来越近的蒸汽船,又低头看着手中被汗水浸湿的《蒸汽动力详解》修订版。书页间夹着的稻穗书签轻轻晃动,那是她亲手从第一台脱粒机处理过的稻谷中选取的。
“真正的财富,不是藏着掖着,而是让所有人都能用上。”她的声音随风传向远方,“这场革命,才刚刚开始。”
当蒸汽船缓缓靠岸,欢呼声响彻云霄。匠人们涌上前帮忙卸货,村民们提着灯笼、捧着鲜花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春桃站在船头,蓝头巾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她举起刻着稻香坞标记的铜制工具,高声喊道:“想学技术的,稻香坞的大门永远敞开!”
夜色渐深,稻香坞的灯火次第亮起,宛如繁星坠落人间。
工坊内,沈明远正在指导匠人调试新型号的脱粒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他的讲解声交织;村头的空地上,妇女们围着新安装的脱粒机,好奇地讨论着明天的耕作计划;学堂里,孩子们在算筹的碰撞声中,学习着蒸汽动力的原理...
穗娘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嘴角扬起欣慰的笑容。远处,更多的蒸汽船正朝着稻香坞驶来,汽笛声此起彼伏,如同新时代的战歌。
这场始于一台脱粒机的革命,正如同燎原之火,以不可阻挡之势,照亮人们追寻希望的道路,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书写着属于劳动者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