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在蛮力冲撞下轰然炸裂,腐朽的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伯娘绣着金线牡丹的裙摆扫过门槛,鎏金护甲划过墙面,五道白痕如同猛兽利爪撕开的伤口。碎木屑如霰弹般飞溅,有几片深深扎进穗娘的小腿。
"小贱人果然藏东西!"大伯娘的尖啸刺破热浪。她身后西个壮汉举着浸透桐油的火把,火焰贪婪地舔舐着低矮的梁木,将狭小的阁楼烤成蒸腾的炼狱。
穗娘蜷缩在墙角,怀中《农桑辑要》的棱角硌得肋骨生疼。她闻到自己头发被热浪烤焦的糊味,混着墙灰的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阿姐!"春桃被两个壮汉架在门外,少女纤细的手腕被掐出紫痕。她突然低头狠狠咬住壮汉的手,在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扑向门槛:"你们不能——"
"啪!"
一记耳光将春桃掀翻在地。大伯娘的鎏金护甲在少女脸上留下三道血痕,珍珠耳坠随着动作剧烈摇晃:"没规矩的野种!"
穗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见妹妹嘴角渗出的血珠滴在杏色衣襟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三年前母亲咽气时,也是这样一抹刺目的红。
"把祠堂偷的传家宝交出来!"大伯娘揪住穗娘的发髻猛地后拽,银簪尖锐的刺痛从头皮炸开。
穗娘眼前金星乱冒,却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咯血的模样,那摊暗红在雪地上也是这个味道。
"我根本没拿祠堂的东西!"穗娘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鎏金护甲勾住衣领的瞬间,穗娘听见粗布撕裂的声响。凉意顺着的肩头爬满全身,但比这更冷的是大伯娘的眼神——像毒蛇盯着濒死的田鼠。
"给我搜!片纸不许留!"大伯娘一脚踢翻装药材的木箱,陈年账簿和干枯的药草漫天飞舞。壮汉们的铁靴碾碎瓦罐,碎瓷片扎进穗娘光裸的脚掌。
她疯了般扑向散落的书页,却被人揪住后领甩在墙上。后脑勺撞在青砖的瞬间,母亲临终的场景如走马灯闪过——
"穗儿...收好..."母亲枯瘦的手指将银簪塞进她掌心,冰凉的触感与此刻颈间的温热鲜血重叠。那支簪尾雕着并蒂莲的银簪,是母亲唯一的嫁妆。
"这是什么妖书?"大伯娘捏起残卷凑近火把,跳动的火苗将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额间的花钿像团燃烧的鬼火。穗娘趁机扑过去抢夺,两人在满地狼藉中翻滚。
鎏金护甲划过脸颊,火辣辣的疼让她眼前发黑。混乱中,穗娘的指甲掐进对方手腕,在细腻的皮肤上抓出三道血痕。
"反了你了!"大伯娘尖叫着扯住她的银簪。这枚承载着母亲体温的家传之物,在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中一分为二。
穗娘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她死死抱住几页残卷,却被壮汉用刀柄狠狠砸在背上,闷哼着栽进碎瓷堆里。
"住手!"
陆青山的怒吼如惊雷炸响。猎户青年撞开摇摇欲坠的房门,腰间猎刀出鞘半寸,寒光映得火把都黯淡几分。他古铜色的脸庞溅着泥点,粗布衣裳被荆棘划破数道口子,显然是连夜从山上赶回。
"大夫人,"他声音低沉如闷雷,"私刑逼供,当祠堂律法是摆设?"宽厚的手掌一把扯开架住春桃的壮汉,将少女护在身后时,穗娘看见他手背暴起的青筋。
"她偷藏妖书!"大伯娘举着残卷后退,发髻散乱,金步摇勾住了穗娘的一缕头发,"这等孽障就该沉塘!"
陆青山踢开脚边的碎瓷,弯腰捡起半枚银簪。簪尾的并蒂莲沾了血,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三姑娘的嫁妆都被扯断,"他拇指着断裂处,声音越来越冷,"大夫人倒是说说,搜什么妖书需要扒人衣裳?"
火把在对峙中明灭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如同皮影戏里的恶鬼群舞。穗娘趁机摸索墙缝,指尖触到那张关键书页的瞬间,听见大伯娘冷笑:
"好啊,那就请族老去祠堂评理!"她扬了扬手中残卷,转身时裙摆扫过陆青山的猎刀,"不过这妖书,得先烧了以正视听!"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穗娘瘫坐在墙角,鲜血渗入青砖缝隙,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咳在雪地上的图案。月光从破损的瓦缝漏进来,照亮她掌心紧攥的书页——玄龟图腾旁,"洛水盘"三个字在血渍中若隐若现。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穗娘抬头,看见雨巷尽头的黑影缓缓举起青铜罗盘。月光下,术士苍白的手指抚过疯狂转动的指针,嘴唇无声开合。与此同时,她怀中的书页突然发烫,玄龟图腾泛起诡异的青光,与罗盘指针闪烁的频率竟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