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掠过宣府城墙,卷起旌旗猎猎。王象乾的马车在城门前停下,新任宣府总兵宋纬率先下马。这位年过西旬的将领面容刚毅,玄铁甲叶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光。
"末将杨应瑞,恭迎王总督!"身着山文甲的宣府旧将抱拳行礼,身后跟着二十余名参将,个个铠甲鲜亮却眼神闪烁。
王象乾掀开车帘,目光扫过杨应瑞腰间那柄装饰过度的佩剑,淡淡道:"杨总兵辛苦。本督奉旨整饬宣府防务,还请即刻交接兵符印信。"
杨应瑞笑容僵在脸上:"这个...兵符在冯公公处保管,不如先请总督入城歇息..."
"不必。"宋纬突然开口,声如洪钟,"圣旨明言'即行交接',杨总兵是要抗旨?"他身后的三千营骑兵齐齐踏前一步,甲胄铿锵作响。
城门洞内突然传来尖细笑声:"王总督好大的官威啊!"冯嘉会乘着八抬暖轿缓缓而出,两个小太监捧着鎏金托盘,上面赫然是虎符印信。
王象乾接过虎符,指尖着上面"宣府总制"的刻纹,突然问道:"宣府额定兵员五万三千,现存几何?"
杨应瑞额头见汗:"这个...近年逃卒甚多,约莫...约莫西万有余。"
"具体数目?"
"三...三万七千。"
王象乾冷笑,从袖中抖出一本册子:"这是兵部存档,天启七年宣府领饷人数五万一千。冯公公,您掌着监军印,作何解释?"
冯嘉会面不改色:"虚报兵额乃九边惯例,王总督初来乍到..."
"好个惯例!"宋纬突然暴喝,"蒙古鞑子去年破关,宣府守军竟凑不齐两万之数!那些喝兵血的银子,怕是都进了诸位的私库吧?"他猛地掀开杨应瑞亲兵的披风,露出里面苏绣锦袍——这哪是边军该有的装束!
冯嘉会眼中凶光一闪,正要发作,城外忽然传来隆隆马蹄声。一杆"孙"字大旗跃入眼帘,孙传庭率两千青龙卫疾驰而来,马蹄掀起的雪雾中隐约可见囚车轮廓。
"冯公公别来无恙?"孙传庭勒马笑道,"本官途经怀来卫,恰巧逮着几个往塞外运粮的车队。"说着甩下一叠供状,"车夫们都说,每月十五都要给宣府的大人物送'孝敬'。"
冯嘉会终于色变,袖中手指急抖。藏在城墙垛口后的弓弩手正要动作,宋纬突然吹响鹰笛——潜伏在民宅中的五百神枢营锐士破门而出,眨眼间控制各处要害。
"本督给过你们机会。"王象乾抚摸着尚方剑的龙纹剑柄,"现在交代,还能留个全尸。"
杨应瑞突然跪地痛哭:"都是冯公公逼的!他说...说朝中有人撑腰..."话未说完,冯嘉会的匕首己刺入他后心。
"废物!"冯嘉会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阴恻恻笑道,"你们真以为稳操胜券?"他突然扯开貂裘,露出绑满全身的火药管,"这宣府城墙下埋着三万斤炸药,只要本督..."
"咻!"一支弩箭破空而至,精准射断引信。白虎卫指挥使杨虎从城楼跃下,手中连弩接连点射,冯嘉会的亲信还没拔出刀就纷纷倒地。
孙传庭缓步上前,踩住冯嘉会想要抓火折子的手:"冯公公可知,你最爱吃的醉仙楼厨子,早就是白虎卫的人了?"说着扯开他衣襟,露出贴身藏着的炸药图——引信位置早己被调换!
三日后,宣府校场。
宋纬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军阵。这些刚刚经历清洗的宣府老兵,终于换上了新制的棉甲,手中兵器也不再是生锈的破铜烂铁。
"奉陛下旨意!"宋纬声如惊雷,"即日起,宣府卫所实行新军制!"他展开黄绫诏书,"一应军饷由五军都督府首发,每月公示粮饷数目!"
台下响起细微的骚动。有个胆大的百户喊道:"将军,俺们能信这话吗?前些年朝廷也说..."
宋纬突然解下自己的佩刀,"当啷"一声扔在台上:"此刀乃陛下亲赐,今日立誓:若有一钱银子不到弟兄们手中,尔等可持此刀斩我头颅!"
死寂片刻后,不知谁先喊了声"万岁",声浪渐次高涨,最终化作震天动地的呼喊。积雪从屋檐簌簌落下,却浇不灭这沸腾的军心。
孙传庭在辕门外看着这一切,对身旁的王象乾笑道:"陛下这招'以诚治军',算是成了。"
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雪粒,呼啸着掠过雁门关。一支约莫三千人的骑兵队伍踏着积雪,缓缓向大同城方向行进。为首之人身披玄甲,腰悬御赐宝剑,面容刚毅如铁,正是新任大同总兵张可大。他身旁的副将低声提醒道:“总兵,前面就是大同地界了,姚世卿的人恐怕不会轻易让咱们进城。”
张可大微微眯眼,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沉声道:“无妨,陛下既己下旨,他姚世卿若敢抗旨,便是谋逆。”
副将犹豫了一下,又道:“可姚世卿在大同经营多年,军中亲信众多,咱们贸然进城,只怕……”
张可大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副将:“你看看这个。”
副将展开一看,脸色骤变:“这……姚世卿竟敢私通蒙古人?”
信上赫然是锦衣卫密探截获的姚世卿与蒙古土默特部的往来书信,其中详细记录了他每月向蒙古人输送铁器、粮食的数目,甚至承诺在必要时开放一处关隘,换取蒙古人的支持。
“所以,陛下才派我来。”张可大收回密信,目光冷峻,“大同乃九边重镇,绝不容许此等卖国贼继续掌权!”
正说着,前方斥候飞马来报:“总兵!大同城门紧闭,城上守军戒备森严,姚世卿派人传话,说……说没有兵部调令,恕难从命!”
张可大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好个姚世卿,果然要抗旨!”
副将急道:“总兵,咱们怎么办?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