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齐景暄要应答之前,赵老夫人再次开口补充:“暄儿莫要多想,外祖母只是近日听到些传闻,记挂你的婚事,你母后意属明姝当你的太子妃,所以老身特来问问你。”
老夫人说得拐弯抹角。
齐景暄没有坐下,就站在老夫人对立面,谦和唤道:“外祖母。”
“嗯,暄儿有什么要和外祖母说的可以直言。”
眼见这出落得金相玉质龙章凤姿的外孙,赵老夫人就打心底里欢喜,皱纹横生的脸上绽出和蔼的笑容来。
这样出挑的男儿,以后又会是他们赵家的女婿。
他们赵氏的女儿,要嫁,就只嫁这天底下最出色的男人,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女儿是,她的孙女也会是。
“您还知道您是外祖母呢?”齐景暄一句话直接打破了赵老夫人的幻想。
赵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收回,“暄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外祖母当本宫面称本宫为暄儿,那在陛下面前,称陛下可就是女婿了?”
赵老夫人愣住。
陛下是九五之尊,是天子,先君臣后一切,称陛下为女婿,那往大了说,可就是蔑视皇权,扰乱纲常。
况且他们那位陛下,也不是什么宽容和善之辈。
齐景暄毫不客气道:“本宫是太子,本宫称外祖母,乃是基于尊重,但祖母唯有已故皇祖母。既是外,那您就不能在本宫面前自称祖母,您该自称臣妇,您更不能称本宫为暄儿,该称太子殿下。”
这一番皇威居上冷漠傲慢的话,气得赵老夫人胸口起伏剧烈,握紧龙头拐杖的手直发抖,“好,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外祖母是不是还得起身向你行跪拜礼!”
“于君臣之礼而言,是该如此。”
赵老夫人气得用那颤抖的手指怒指齐景暄,“就是你父皇.......当着老身的面,他都断不会如此无礼!”
婢女上去为老夫人顺气,提醒道:“老夫人,还是与太子殿下说正事吧。”
赵老夫人大口喘了许久的气,迟迟不说话。
齐景暄转头就走,“既然外祖母身体有恙,那本宫亲自去宫中为外祖母请太医来,以显敬重。”
赵老夫人杵着拐杖站起身,冲齐景暄喊道:“今日荣国公命人上门求见老身,说你与他的女儿,私相授受举止暧昧,以权谋私阻挠那女子婚事,可有此事?”
齐景暄背对着赵老夫人发笑,“原来外祖母是荣国公请来的,说客?”
他没有正面回答与荣国公之女的事,那就是侧面证明,那些都是实情。
“你与那谢家女之间,赶紧断了,莫要误了人家姑娘出嫁!你是太子,与臣女纠缠不清,他日再染指他室,这是德行有损!老身前来劝谏,是为了你好!”
染指他室这话,是真把齐景暄给逗笑了,“那本宫若是说,本宫娶她呢?盛朝律法是本宫修订的,条条皆经本宫之手,本宫可没有命令禁止,婚前不得与自己妻室有所往来。”
“你母后意属的太子妃可是明姝,你说娶那谢家女,你母后定不会准许!”赵老夫人只得搬出皇后来压太子。
“外祖母这是想逼本宫娶赵家女为妻?外祖母不妨想想,父皇因贺兰皇后之死,这些年对赵氏的打压还少么?外祖母屡次向母后进言,让母后恳求父皇立赵家女为太子妃,父皇若是允了,外祖母会不知晓么?即使有大恩大功,触帝王逆鳞,下场如何,需要本宫提醒外祖母么?”
赵老夫人杵着东头拐杖健步如飞的走到齐景暄面前去,但她要看这个外孙的脸,还得将头高高仰起。
这孩子,个头比他父皇都要高些了。
“当年你母后的祖母作为你父皇的太傅,在你父皇为质归国要被废除太子之位时自戕金銮殿保全你父皇.......”
齐景暄打断赵老夫人说话:“当年赵太傅自戕金銮殿,以命保全父皇太子位,此恩可挟父皇多年,但不能再拿来挟本宫。毕竟本宫的出生及太子位,不就是在此恩典内得来的衍生品么?”
赵老夫人瞪大了双目,“我赵氏于你父皇,于齐家的恩典,岂止是赵太傅自戕!当年燕国亡国之际,若非你母后父兄出兵,倾力助他守国门,他岂能占据北方称帝!齐家欠我们赵家的恩,又岂是一个皇后之位能还的!”
齐景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暗芒。
燕国亡国之际赵氏出兵助父皇守国门,为何他从未听说过?父皇从未提及,母后也是。
“所以外祖母想让本宫娶赵家女当太子妃的话,不妨再以旧恩向父皇请旨赐婚吧。”齐景暄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
赵老夫人只当太子是妥协了,摆起长辈架子道:“那你跟谢家女呢?断还是不断?即使身在皇家,娶了我们赵氏的女儿,就不能像你父皇那般三心二意,三宫六院是常态,但不可做出宠妾灭妻,纵容他人凌驾正妻之上的事!”
齐景暄耐着性子回答:“本宫日后娶妻,甚至可以不要三宫六院。”
赵老夫人听着满意的点头,“你有此觉悟就好,但是那谢家女.......”
齐景暄已经不想再听了,向在外头候着的流风吩咐:“送赵老夫人回府。”
赵老夫人被请走时嘴里还在喊:“谢家女不可入东宫,荣国公也不会准许他的嫡女做妾室!”
流风听着都怪糟心的。
这老夫人,怎么跟拎不清似的?就算是在东宫,这样大声宣扬太子殿下的私情,不太对吧?
男女私情本就是私密之事,太子殿下与荣国府小姐几乎闹得帝京勋贵圈人尽皆知,于两人名声都有损,赵老夫人还嫌不够是不是?
荣国府,谢知月回来后一连七日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日就只望着那块红白雕凤玉佩发呆。
不知不觉间,她就趴在窗前面朝一树紫玉兰的书案上睡了过去。
刚入梦,她就看到了一处朱门映柳高阔奢华层楼叠榭的庭院。
庭院池塘中荷花开得正盛,碧叶连天,湖水清澈如镜,映着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
比她如今的家,还要奢华宏伟三分。
荷花开得正盛,是夏季。
年轻俊美的男人急促走向前院,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这是她父亲。
父亲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